第27章 3. 死神的微笑 (五)
說著老板一指周圍,隻見原本熙熙攘攘的玩家已經走了大半,凳子和遊戲機也被撞得東倒西歪。
這老板說話似乎還是有點分量的,黃毛見他講話嘴都不敢還,狠狠的瞪了陳木易一眼就站開了。
陳木易這才鬆了一口氣,到了一聲謝要帶肖瀟走,誰知老板一擺手道:“小兄弟,你是他什麽人總得交代一下吧?
否則萬一你是拐賣兒童的,以後警察問起來我可不好交代。”
陳木易麵色一緩道:“他叫肖瀟,我叫陳木易,我是他的家教老師。”
遊戲廳老板一笑道:“空口無憑,我總不能就這麽讓你把人帶走吧?”
黃毛幾人也開口起哄攔重新在了門前。
他皺了一下眉頭問道:“那你想怎麽辦,今天我出來的急沒帶身份證。”
老板說道:“要不報警,讓警察聯係家人把孩子帶回去吧。”
陳木易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若是聯係了家人,恐怕肖瀟走失的事情就瞞不住了,若是解釋不清責任他這份工作沒準就得泡湯。
想到這,他歎了口氣說道:“多謝您能這麽負責任,但是今天我確實不太方便,改天登門道謝吧。”
說著,他拉著肖瀟就想往外闖。
他心中想著,遊戲廳老板也不過是個外人,隻要他打定主意要帶人走老板也不會死命攔著。
可是這個老板不知道是死心眼還是偏袒黃毛幾個人,竟然一把拉住肖瀟不讓走。
老板用的力氣很大,肖瀟立刻開始哭了起來。
陳木易心中惱怒,卻也不敢真的對老板動手,拽著肖瀟的手不禁一鬆。
他這剛一鬆,黃毛幾個人立刻上來又給了他幾下。
老板看到黃毛偷襲他竟然還是死不鬆手,甚至加了幾分力把他拖住。
這分明是拉偏架幫黃毛打他。
陳木易這下真的火了,一腳踢在老板的胳膊上把肖瀟搶了過來。
誰知老板被這一踢就倒在了地上,胳膊彎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
看樣子,老板的手已經斷了。
陳木易一愣。
黃毛幾人一看這狀況也知道事情大了,連地上躺著的朋友都不管了扭頭就跑。
陳木易傷了人,這下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番協商之後,遊戲廳老板留下一句話:“要麽報警,要麽兩萬塊錢私了。”
他無奈之下隻好咬牙答應給錢,可是他現在根本就沒有那麽多錢,隻好先欠著。
中介知道這事後很過意不去,答應給他工資加倍,但是要求他住在肖瀟家裏全程看護。
這一點他自然樂意的很,有錢拿順便還能白吃白喝,這事情誰都不會拒絕的。
更何況肖瀟家的房子很大,冰箱是雙開門的,裏麵堆滿了零食,一日三餐有餐廳送飯,每次給肖瀟送的足夠好幾個人吃的,隻是賠錢給老板的事情他卻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天,他正皺著眉頭發愁錢的事情,肖瀟敲開了他的房門。
“對不起。”肖瀟的眼神有些閃爍,雙手拽著衣角不敢看他的眼睛,“都是因為我。”
陳木易搖搖頭沒說話,卻見肖瀟遞過來一張銀行卡。
“我爸給我的零花錢,卡能透支不少,肯定夠賠他的了。”肖瀟咬著嘴唇有些怯怯的。
陳木易的眼角跳了跳。
這家人還真夠有錢的,一個孩子的卡都能透支這麽多。
他看著卡沉默了一會卻沒有接過來。
肖瀟以為他還在生氣,便將卡放在桌子上,眼睛裏含著淚慢慢往門口退過去。
陳木易歎了口氣,將肖瀟拉過來坐在了自己腿上。
肖瀟怯怯的伸手抱住了陳木易的腰,當初他在遊戲廳的時候就是這麽抱著陳木易的,好像這樣能讓他更有安全感。
他默默的拍著肖瀟的背,畢竟隻是個孩子,經曆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也被嚇壞了吧。
“你為什麽喜歡玩遊戲?”陳木易開了口。
“因為那些人總欺負我,我打又打不過他們。
每次有什麽事情爸爸都會凶我,從來沒有幫我打過架,隻有在遊戲裏我才能光明正大的打他們。”
肖瀟小聲道,抱著陳木易的手臂越來越緊。
他一愣,沒有想到肖瀟會說出這麽一個答案,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往下說。
“你喜歡玩遊戲麽?”肖瀟問道。
陳木易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喜歡呢?”肖瀟又問道。
“我?”陳木易有些出神了,“那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會我還小,打遊戲這種事情是男孩子的天性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喜歡。
我是個孤兒,從小生活在孤兒院,小時候常常被人欺負。
後來一個老師傅教我功夫,我這才有了一點自保的能力,把附近的小混混都打怕了。
他們打不過我就叫背後那些老混混回來找場子,我雖然有一些功夫在身但畢竟也隻是小孩子,打不過那些大人,隻能每天躲在學校裏不出校門。
混混畢竟是混混,不敢公然跑進學校找我麻煩。
隻要我小心一點,回去的路上不被堵到,他們就拿我沒有辦法。
可是這些人常混跡的遊戲廳我卻去不了了。
那些遊戲我玩的很上癮,手癢得很總想玩,於是隻好四下尋找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玩。
後來我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一家小的遊戲廳,那裏隻有兩台家用機,插手柄的那種。
遊戲廳很小,又貴,混混們幾乎不會去。
這個小遊戲廳是按小時收費的,一小時要四塊錢,那會一碗大碗拉麵也不過才一塊五。
我沒錢,孤兒院更不可能給我錢去玩。
我憋得難受,就去搶小孩子的零花錢。”
肖瀟驚訝的長大了小嘴,似乎不相信陳木易這個老師以前也會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
“有一次我搶了一個看起來挺有錢的小孩,那家夥跑的挺快,我把他的書包拽了下來拿走了,裏麵有五十塊錢。
我特別高興,拿著錢就去打遊戲了,但是遊戲玩到一半,我卻被警察帶走了。
書包裏有一枚金戒指,戒指是被我搶的孩子從家裏順出來的,可是這枚金戒指我卻從來沒見過,更沒在書包裏找到。
我是無心的,年紀又小,警察也拿我沒有什麽辦法,隻能讓我聯係家人。
我不敢告訴孤兒院的人,隻好讓他們聯係我的師父。
還記得那是秋天,天氣挺冷的,師父佝僂著腰帶著一件外套來警察局接我。
師父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的辦完了手續帶我出來,又給我穿上了外套。
師父穿的很慢,把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都仔細的撫平了。
他頓了頓,然後一巴掌抽在我的臉上,那一下力量很大,我一下就被打的跌倒在地上。
我不敢哭,因為我怕,我怕連師父都不要我了,留下我一個人在世上。
但是師父並沒有走,他就站在那裏指著我的心口,指了很久,然後他默默把我扶起來,拉著我的手帶我回去。
我一路流著淚死死的拽著師父的手臂。
從那以後,我在做什麽之前都會摸摸自己的心口。
否則以我現在的身手去幫人打架收賬,賺錢根本不是問題。
但是我不敢,因為我要是做了那些事,我怕睡覺做夢都會夢見師父指著我的心口。
我想你父親和我師父的心思是類似的吧。”
陳木易看著懷中的肖瀟笑著說道。
肖瀟的身子顫了一顫,抱著陳木易的手又緊了三分。
陳木易終於還是沒要肖瀟的錢,而是咬牙把所有積蓄都給賠給了遊戲廳老板,又從老田那裏借了一萬兩千多這才把錢湊夠了。
他不想要肖瀟的錢,因為當年他的師父也是花光所有的積蓄才賠了那枚丟失的金戒指,現在輪到他來做這件事了。
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老師就該替學生扛下這些。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舉動卻讓肖瀟成了他的鐵杆粉絲,對他的稱呼也從混蛋變成了大哥哥。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開口朝老田借錢的之前,老田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老田那一年都不聯係他一次的爸爸打來的。
老田的爸爸在電話裏和老田扯了一通有的沒的之後,特意問了問學校的情況,聽說陳木易經濟比較困難的時候特意囑咐老田這樣的朋友有前途,能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幫,錢不是問題。
所以老田聽到他有難處便毫不猶豫的將錢拿給了他。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緩緩旋轉,就像一個大漩渦一樣慢慢把他往下拽。
陳木易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已經在這個漩渦之中越陷越深,仍舊每日絞盡腦汁思考如何還錢還有如何湊齊學費生活費。
開學在即了,學費徹底沒了著落,家教的收入雖然不菲,但對於學費卻杯水車薪。
他可以像老田再借一些錢,但畢竟老田也不是開銀行的,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開這個口。
於是,陳木易的眼睛又看向了那個輕飄飄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