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傘 （三）
五．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遠遠看到“閣樓”的外牆了。
“閣樓”的名字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一座房子，但其實它是一個圍牆圈起來的大院，足有幾個足球場大。
對於它我不算陌生，因為它是在三年前修建的，就在我們從貫頭山出來之後，但我對它的認知也就僅限於知道它是一個大院了。
車子停在了這個大院門前，我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將手裏的通行證遞給了上來檢查的衛士。
衛士看了通行證以後讓我們稍等，過了大概十分鍾之後，“閣樓”的防備長官帶著他的副官一起迎了出來。
這位長官檢查完我的通行證無誤之後給我敬了一個禮，然後便像木頭人一樣冷冰冰的轉身帶我們走了進去，連名字都沒介紹一下。
他的副官卻很和善，輕聲向我們解釋著其實這位長官人很好，麵冷心熱，雖然執行公務鐵麵無私，但對待下屬卻是極好的。
副官一邊說著，一邊向我們介紹起這裏來。
“閣樓”的外圍是一個大圍牆，圍牆圍起的院子裏有跑步的空場，空場兩邊是宿舍。
空場的盡頭隻有一個大倉庫，這個倉庫大半是建在地下的，麵積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麽大，穹頂很高，但是沒有一扇窗戶，如同一個大號的墳頭一般。
聽他介紹說，這個倉庫才是真正的“閣樓”，其他的那些建築不過是圍著閣樓建起的輔助設施罷了。
他領著我們來到了倉庫門前打開一扇極為厚重的鐵門，我探頭看了一眼，裏麵是個幾平米的小房間，房間的盡頭是另一扇關著的鐵門。
他站在門口敬了一個禮，示意我們到這個小房間裏去，冷麵長官也朝我們點點頭便不再向前了。
我明白，這裏麵沒有特批是絕對禁止進入的，他們兩也沒有權限進入。
我們三個在兩人監視一般的注視下走了進去。
就在我們剛剛走入這個小房間的時候，冷麵長官揮了揮手，頓時一隊荷槍實彈的衛士包圍了入口，一排黑洞洞的槍口直直的指著我們三個人。
我的眼中閃過一絲奇色，卻沒有半點的慌亂。
我是金鼎的二把手，而金鼎的背景他們是知道的，隻要這家夥腦子沒病就絕不敢對我做什麽。
果然，那些人隻是遠遠的包圍了這裏並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舉動。
冷麵長官甩下一句話，“等他們三個出來，如果有任何異常，一概格殺！”
我們三人的臉色同時一沉。
副官麵露一絲歉意道：“抱歉，這是規定，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得罪了。”
我的眉頭皺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麽。
事已至此，說什麽也沒用了。
可我相信爺爺既然讓我來這裏，那就肯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絕不會害我。
我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懼意，坦然轉身走進了身後那個墳包一樣的巨大倉庫裏，沈鴻蒙沒有絲毫猶豫也隨著我進了門，然後是霍華德。
鐵門緩緩關閉，外麵那一縷陽光也漸漸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裏，霍華德借著最後一絲光亮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領把我頂在了牆上。
我雖然看不到全身都是繃帶的霍華德表情怎樣，但我可以想象得出他的臉色肯定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王八蛋你們想幹掉我麽？原來那老家夥的話都是騙人的，你們把我騙來這個鬼地方是什麽意思？”霍華德怒道。
我翻了個白眼，輕輕推開他的手反問道：“幹掉你還需要搭上我們兩個麽？”
黑暗中的霍華德沉默了。
我不理他，自顧自的在黑暗中摸索著裏麵的那道門。
門很重，似乎是按照防空洞的規格建造的鐵門。
我沒有找到打開門的機關，一邊摸索一邊隨口問道：“小子，爺爺是怎麽說服你來的？”
“這裏和貫頭山有關係。”沈鴻蒙開口了。
我秒懂，他出身貫頭山，這裏如果和貫頭山有關係的話，那麽很有可能和他的師父也有關係的，所以他才會對這個地方產生興趣來走這一趟。
沈鴻蒙又道：“當年李十八和老霍去的地方就是這裏。”
我有些驚訝，難道這裏是霍華德的先祖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可是屈指算來那都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這裏恐怕還是一大片空地吧，怎麽會讓李十八和老霍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小子沒有解釋，我也沒有再問。
我很了解小子，他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一旦開口就肯定是很有把握的。
既然他說是，那恐怕就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
我沒再糾纏這個問題，神情卻慎重了很多，沿著那扇門仔細的摸索著，卻還是找不到打開這道門的關節。
直到背後的第一道門上傳來一陣悶響，像是剛剛才徹底關上。
緊接著我麵前的第二扇門裏也傳來了一聲一模一樣的悶響，好像是什麽機關被打開了。
我心中恍然，原來這第二道門隻有在第一道門被關死的情況下才能打開，也是為了防止裏麵秘密泄露的最後措施。
我用力一點點的將這道門推開，可是手掌被冰涼又滿是鏽跡的鐵門硌的不太舒服，轉手拉著門把手頂著門走進了裏麵。
我就這麽頂著門，感覺後麵兩人也在黑暗中走了進來以後才鬆手放開門。
那扇厚重的鐵門緩緩的自動彈回。
咣當一聲，門關上了。
氣氛有些壓抑，周圍沒有一點聲音又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我掏出了打火機打著了火，還沒等火光亮穩，打火機的微弱火苗就被霍華德一口吹滅了。
“用我的，那東西我不舒服。”霍華德說道。
我不屑的撇撇嘴，倒是忘了這家夥怕火了。
霍華德的手裏亮起了一些熒光棒一樣的東西，那些光是冷光，鬼氣森森的。
他扭頭丟給了我和小子一人一根。
熒光棒上的微光加上這裏詭異的寂靜讓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等了一小會，熒光棒上光越來越亮，我也能看清周圍的景色了。
這裏是個極為空曠的大廣場，足有足球場大小，穹頂非常高，在弱弱的亮光中透著石頭的質感。
沙土地麵上胡亂的站立著六座巨大的金屬雕像，大的有四五層樓高，小的也有三層樓高。
它們一個一個保持著站立的姿態，穿著粗糙的盔甲，麵目模糊。
這些雕像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似乎是青銅製成的，上麵斑駁異常，甚至有些地方還有一些貝殼似得東西長在上麵。
我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摩挲著巨大雕像的大腿。
青銅巨人的觸感卻和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一點也沒有金屬該有的冰涼，摸上去反而有些溫潤，像極了上品玉石的質感。
“這是海裏麵撈出來的？”霍華德盯著青銅人表麵的貝殼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也沒法回答。
我想如果我被丟在這裏，絕想不到這就是“閣樓”的內部。
這些東西似乎隻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像，就算體積大了點，也絕對配不上“閣樓”的名聲。
而且，爺爺讓我在這裏隨便拿點東西出去又是什麽意思？
我瞅了瞅這些巨大的青銅人，心中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爺爺不會是想讓我把這些大家夥搬出去，然後讓它們來對付那個神秘的殺手無名吧。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這些青銅大家夥能活過來，估計就算那個叫無名的殺手再厲害也得被它們打成餅。
可是看這銅人的體積，就算我們三人加起來都抬不動這銅像的半條腿吧。
我下意識的扭頭朝小子和霍華德看了過去，隻見霍華德那家夥像我一樣蒙逼，還在對著一個銅像的大腿仔細的研究著。
沈鴻蒙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六．
沈鴻蒙靜靜的站在銅像的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尊銅像。
他的眼神有些怪異。
那感覺極難形容，就像是闊別多年的戀人重逢時的眼神——炙熱，濃烈，卻又小心翼翼的。
沈鴻蒙的過往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除了白靈和白老頭，世間已經沒有誰可以讓他表現的這般奇怪。
哦不對，還得除了貫頭山裏小子的父母？可是那些事情和這幾個青銅巨人完全都不挨著吧？
我有些困惑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沈鴻蒙絕對是知道一些什麽的，或者說他一定曾經在哪裏見過這些青銅巨人。
我走了過去，站在了他的身邊沒有說話。
以我對沈鴻蒙性格的了解，如果他想說什麽的話他會主動說的。
沈鴻蒙伸出手來，隻說了兩個字。
“龍刀。”
我直接把龍刀扔給了他。
他接過龍刀，一手一個抓住了龍刀刀柄的兩顆龍牙用力往外掰。
一聲輕響，兩顆龍牙分開了兩三指寬的距離，而龍刀的刀刃一下變的奇薄無比。
這一聲輕響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突然覺得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顫動了一下，好像這個世界變得不太一樣了，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周圍的景象也變了，原本無比黑暗的倉庫裏竟然泛起了深藍色的光芒來。
這光芒不停的搖曳著，像極了陽光穿過海麵的波濤照在海底。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鎮住了，霍華德也放下了他心儀的青銅大粗腿朝我們走了過來。
沈鴻蒙拿著那薄如蟬翼的龍刀，神色嚴肅的從一尊銅像的腿上一劃，鋒利無雙的龍刀就像是切豆腐一樣在青銅巨人的大腿上切下了巴掌大的一塊銅片。
沈鴻蒙把這片銅片貼身收好，又把龍刀扔了回來。
隨著一聲輕響龍牙彈回原位，龍刀的刀刃也回複了原狀，那種奇妙的感覺也隨著這聲輕響一下消失不見，周圍的藍光就像退潮的波浪一樣立刻消散無蹤。
我臉色一變，整個人都恍惚了一下，但立刻就清醒過來。
沈鴻蒙淡淡道：“事情辦完了，可以回去了。”
我一臉蒙逼的看著他。
這就完了？我還啥也沒幹呢啊！
不過回想起爺爺的要求，似乎剛才沈鴻蒙切下的那一塊東西確實已經滿足了爺爺的全部要求了。
可是這也太簡單了吧，簡單到了離譜的程度！
我感到一種不切實際的魔幻感。
要知道這裏可是“閣樓”裏麵，那個光建造就死了上百人的“閣樓”裏麵！
我們跑到這種地方來執行任務，就算不是曆盡艱難也得拚盡全力吧？
可是現在算啥，進來像是炒菜一樣切了一片青銅火腿就完活了？
這也太兒戲了吧？！
而且李十八給的天機玉根本用都沒用上呢！
我心裏不滿的嘟囔著，早知道這麽簡單就完事的任務，讓沈鴻蒙自己跑一趟不就完了，為啥還得讓我和霍華德一起呢，我們都是來打醬油的麽？
正在我有些鬱悶的時候，手裏的熒光棒閃爍了幾下熄滅掉了。
我把熒光棒隨手丟在地上，借著沈鴻蒙熒光棒的亮光看著手裏的龍刀，腦子裏又回想起那種奇異的感覺。
我學著沈鴻蒙的樣子一手一個抓住了兩顆龍牙想把它們分開，但是怎麽用力那龍牙卻紋絲不動。
沈鴻蒙看了我一眼道：“不要在這裏動龍刀，很危險。”
我有些不甘心，卻也沒有再嚐試，走過去拍拍沈鴻蒙的肩膀道：“這些青銅大個子到底是什麽東西，你能不能給透個底？”
沈鴻蒙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他似乎不是不想說，而是正陷入回憶中不想被我打斷。
我看他這種表情也不好意思再問了。
這時候，沈鴻蒙手裏的熒光棒也越來越暗，和霍華德的那根一起徹底熄滅掉了。
周圍又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
霍華德這家夥似乎還沒從剛才龍刀開刃的古怪感覺中回味過來，一言不發的沉寂在黑暗中。
我有些不耐煩：“霍華德，你要是在不拿新的熒光棒出來，我可要點火了。”
我反反複複的催了三遍，可霍華德那個混蛋竟然絲毫反應都沒有。
正當我耐心耗盡要點打火機的時候，黑暗中又亮起了三根熒光棒。
霍華德輕輕一甩，其中的兩根朝我和沈鴻蒙飛了過來。
我接住了其中一根，收起打火機隨意朝周圍一看。
誰知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看，嚇得我差點把熒光棒都丟在地上。
就在我腳邊不遠處，就在這六個青銅巨人正中央的地上，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漂亮女人躺在那裏！
“這他媽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