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晚上,陳建華被帶到鎮派出所,他一想壞了,嚴打時期,快抓快判,難道真的就要這樣被冤枉了嗎!

  當他看到高所長時,他心裏燃起了希望;但是,高所長好像沒有看見他。


  陳建華急忙喊:“高所長!”


  高所長沒有聽見,厲聲訓斥道:“都給我聽好啦!他媽的,到了這裏都不準說話,連屁都不準放一個。誰要是給蹦出一個字來,你就等著挨揍吧!小王,把電棒拿來。這裏麵不管是誰,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管,你高幹子弟我也不怕,你是地痞流氓我更不怕。在我這裏我不聽你講什麽道理,我這裏隻負責抓和關押。我就是不喜歡說廢話的,你隻要敢開口我就電棒伺候你。你們這一共七個人嗎,小王找四個間,兩個人一間,銬到暖氣片上。”


  聽到高所長的話,陳建華徹底死心了。


  這一下子就完了,等著明天押到縣上,找誰申訴啊?


  連問都不問,根據罪名押到車上遊街,遊完街接著就發配到農場勞改。


  一想到這些陳建華由絕望而產生了強烈地反抗,他握緊了拳頭。我不能這樣甘心受死,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


  他不再膽怯了,也不再說話了,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他像個怒目金剛般站在那裏。


  高所長看出了陳建華的表情,他擔心陳建華盲撞而生出禍端;所以,他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轉到陳建華身邊踢了一下陳建華的腳。


  這一腳陳建華騰地一下怒火上來了;剛要發作,高所長用飽含深意的目光暗示他冷靜。


  建華被深邃的目光震懾住了,實際上是被提醒了,被感化了。


  怒火瞬間熄滅,並且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六個人被分成三組押走了。


  聯防隊員小王說:“高所,銬子不夠用了?”


  “找繩子,這個偷電表的有沒有前科?”


  小王說:“沒有啊,這個人不認識,所長,你說他偷電表幹什麽?買一塊電表才幾十元錢,找電工要一塊也行啊!真是的,你說你這麽個文文靜靜的人怎麽能幹這個呢?唉!”小王批評陳建華。


  陳建華剛要申辯,被高所長暗示製止了。


  “他偷什麽咱不管,遇上嚴打算你倒黴.你就是偷一把蔥,逮住了,照樣判。偷電表的罪名就是偷盜和破農田水利設施,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明天拉倒縣上,在廣場上公審。有冤情要申辯那就到勞改農場後再說吧!這就是嚴打!小王拿繩子去。”


  小王拿繩子,高所長要過來親自綁。


  “小王,你不會係這種綁人扣。”


  “所長,我會;你教過我,我來吧。”小王要綁陳建華。


  “還是我來吧;你係得太笨,不牢靠。你去辦公室吧。”


  “好的。”小王說。


  高所長拿起繩子,對建華說:“把手背過來。”


  高所長拿繩子在建華的手脖子上圍了幾圈,把繩子頭遞到建華的手上,拍了怕他的手。


  “明天上午縣公安局就來車押人啦!門鎖壞啦!在這裏不要說話。”


  建華心裏明白了高所長的意思,會意地點點頭,沒出聲。


  高所長隨手關上燈,帶上門走了。


  夜深人靜時,派出所裏一片寂靜。


  陳建華聽外麵沒有聲音,隻有門口傳達室裏燈亮著。


  時機一到,他決定跑。


  這裏距離廁所隻有五、六米,陳建華瞅準時機進了廁所。


  在廁所裏蹲了一會兒,聽聽傳達室那麵沒有動靜,於是從廁所翻牆出去,跑了。


  早晨起來,小王去查看在押人員,當他走到關押陳建華的屋時推門進去,一看空無一人,“跑了!”


  小王是個機靈鬼他沒敢聲張,趕忙跑到高所長家去報告。


  高所長這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不亮聽到有人急促地敲門,這位軍人出身的警察卻有些緊張。


  他一打開門,小王就說:“高所,出事啦。”


  高所長鎮靜地問:“什麽事,這樣大驚小怪地?”


  “那個偷電表的跑了。”


  “跑了,怎麽跑的?”


  “一定是磨斷繩子跑了。”


  “繩子呢?”


  “沒有了,一定是連繩子帶著跑了。”


  “這事都誰知道?”


  “沒人知道,我怕有人知道,先來跟你匯報。”


  “行了,什麽也沒發生,不就是一個偷電表的嗎。”


  “所長,我怎麽看那人也不是個會偷的人,再說了他偷塊電表幹什麽?”


  “行了,等局裏來押人時,讓那幾個隊員都出外勤。你在家裏執內勤,跟局裏說就押六個人。”


  “好的,明白。”


  這個夜晚,陳宗貴家倒很平靜。


  陳建華從晚上出去一夜未歸,他爹他娘一無所知,安安穩穩睡到明天。


  建華是個讓父母省心的孩子,從小到大沒闖過禍,甚至說連大錯都沒犯過。


  像往常一樣陳宗貴先一大早去看傻七。


  收拾完傻七一夜的尿,打掃房間,然後給他做飯。


  照顧傻七吃完早飯,陳宗貴這才回家吃飯。


  這段時間老伴兒也準備好早飯,端上飯桌,陳宗貴回家坐下就吃飯。可是今天,陳宗貴回家後坐飯桌前,就是沒見兒子。


  陳宗貴說:“不等了吃吧。”


  老伴兒說:“急什麽再等會兒。”


  兩人坐在飯桌前繼續等。


  “舅,舅母。不好啦,出大事啦!”劉桂秀火急火急地跑進來。


  “啊!”陳宗貴騰地站起來,腦子裏忽然想到兒子為什麽還沒回來。


  建華娘身子一晃差點兒歪倒。


  陳宗貴瞬間平靜下來,問:“怎麽啦?”


  “舅,街上都在傳說,建華被抓到派出所啦!”


  “啊!什麽……?”建華娘幾乎暈過去。


  田賢文也急匆匆地趕進來,“叔,快想辦法吧。”


  “現在是嚴打……,先弄清是什麽事。”陳宗貴說。


  田賢文說:“我打聽清楚了,說是建華到機井房去偷電表被當場抓住。”


  “偷電表……?偷電表幹什麽?”陳宗貴懷疑地問。


  “這是誰說的,建華從小連一顆菜一根草都沒偷過,村裏人都知道,建華從小拿過誰家東西?他們一定是弄錯啦!”


  建華娘像是在跟誰爭辯。


  “行啦,別說了,有人陷害!這事難辦,想不到啊,出手這麽狠!”陳宗貴深深地歎口氣,他感覺到事情不妙。


  “陷害,是誰會陷害建華?他爹你說說是誰,我去找他理爭理爭!有誰這麽狠心!”建華娘急了。


  “你找誰理爭啊?……太陰險啦!”陳宗貴說。


  “舅,建華昨天晚上跟玉清在一起,玉清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劉桂秀說。


  “他爹,那你快去找玉清他爸啊!”


  建華娘一聽仿佛見到了希望。


  “找他?哈哈……,你做夢吧!”陳宗貴心裏清楚,所以斷然拒絕,“我先去鎮上看看吧,我去找高所長探探虛實。”


  陳宗貴騎著自行車一路狂奔到了鎮上,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他想不能到派出所去,哪裏說話不方便。他就在高所長上班的路上一個僻靜處等。


  “高所長。”


  “大叔。”高所長吃驚地看著陳宗貴,又看看四周無人。“大叔,你沒去所裏吧?”


  “沒有。我怕給你添麻煩,就在這裏等你。”


  “你找沒找別人?”


  “沒有,誰也沒有找,我是早晨才聽說的。你知道建華是不可能……”


  “大叔,你什麽也別說,誰也別找,千萬不要找任何人,就當什麽也沒發生,你馬上回家,在家裏待著,讓家裏人誰都別問這件事。你馬上回家,千萬記住!大叔,我是建國的戰友,建華是我的兄弟!現在就走記住我的話!”


  “好,孩子,大叔聽你的!”陳宗貴眼裏含著淚水。


  “快走!”高所長催促道。


  聽了高所長的一番話,陳宗貴心裏輕鬆多啦。


  他騎著自行車就往回返,可是沒有看到兒子他心裏還是不踏實。不是他不相信高所長,是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


  眼下正是風頭上,來不及明辨是非,等到弄個水落石出就一切都晚啦!


  隻能聽天由命啦,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啊!


  “哎,去六叔那裏看看。”


  陳宗貴忽然想起了六叔,他就直接騎自行車去了鎮敬老院。


  六叔剛吃完早飯,餐具還沒收拾,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六叔!”


  “啊,宗貴!……你怎麽一大早來啦?”六叔有點吃驚。


  “去鎮上辦了點事,順路來看看您。”


  六叔瞧瞧宗貴問:“有什麽急事?”


  “沒什麽。”宗貴說得很平靜,但是心跳很急,呼吸也急促。


  “看樣子你是一大早出來的,臉色也不對勁兒。有急事,你一定有急事,要不你也不會一大早到我這來啊!”


  宗貴低著頭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宗貴你有什麽事直說,跟六叔沒什麽好瞞的。你來我這裏無非就是讓我給算一卦。”


  “六叔,以前我真是不信。今天不知為什麽就覺著來你這裏說道說道心裏就踏實啦!”


  宗貴就把建華的事告訴了六叔。


  六叔說:“我給你算一卦。”


  六叔從自己珍惜包裹的盒子裏拿出搖卦的銅錢,很虔誠地搖了卦。


  六叔批卦:“蜘蛛脫網賽三軍,粘住遊蜂翅翎毛,幸有大風吹破網,脫離災難又逍遙。宗貴,放心吧,建華這孩子吉人天相,有人幫助逃離了羅網。很可能他現在已經是逍遙自在之人了,沒有牢獄之災。”


  “六叔,真的能嗎?那真是萬幸啊!”陳宗貴半信半疑。


  “我再算一卦。”六叔又算了一卦。


  “他鄉遇友喜氣歡,須知運氣福重添。自今交了順當運,向後保管不相幹。宗貴,回家吧,建華時來運轉,你回家聽喜訊吧。不出幾日,你家定有貴人登門。”


  “六叔,真的?”陳宗貴有點兒喜出望外,激動得站起來。


  “回家吧,告訴建華娘,別讓她擔心;女人家經不得風浪。”


  六叔說的話跟高所長的話聯係在一起,陳宗貴相信了。


  心裏一高興,勁頭兒也來了,車子騎得溜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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