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老婆腳灣的汙水,柳溝口灣的死魚,病床上打著繃帶的述寶,兒子和玉清,一幅幅圖片反複在陳宗貴的腦海裏出現,過幻燈片似的,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亂成一片。


  讓陳宗貴理不出個頭緒,累得頭痛。


  陳建華的心情並不比爹輕鬆,他咽不下這口惡氣;但是,又吐不出來。


  好像雇凶打人這件事是針對著他來的一樣,他感到無比屈辱和憤怒,他覺得隻有組織上訪要求政府嚴懲凶手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但是娘的話讓他不敢越雷池半步,娘是在用死要挾他啊。


  田玉清知道陳建華對這件事一定不會置身度外,陳述寶被打這件事田玉清也感到心裏有說不出困惑。


  她下意識地覺得這件事對她和建華有著某種聯係,但是又說不清聯係在哪裏。


  她想見建華,建華也想見她。


  見麵後自然是談陳述寶被打的事。


  “這些人太猖狂啦,簡直就是土匪。一條腿就生生地給打斷了!”建華氣憤地說。


  “這些人下手太狠了,看樣子老文書得罪人不輕;這麽個老實人怎麽會得罪人呢!”玉清說。


  “老實人照樣得罪人,主持公道就會得罪人。”


  “是不是他家裏人在外麵得罪了黑社會,聽說那些人開著車來的。”玉清說。


  “什麽開著車來的,幕後操縱者還是咱村裏的人。”


  “咱村裏人不可能,村裏人誰不說老文書厚道。”


  “都是因為他組織聯名上訪;所以有人報複他,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


  “你是說化工廠幹的!”田玉清憤怒了。


  “我沒說,你著什麽急?”陳建華並不相讓。


  “你剛才怎麽說的?你直說就行啦!你幹脆說是我爸幹的算了,你別在背地裏瞎起哄。是個男人就直接明著幹,到公安局去告我爸。”


  陳建華悶著氣不說話。


  田玉清仍不依不饒:“人家老文書敢說敢做明著來,你就是一個縮頭烏龜,卑鄙的小人,不是男人!”


  陳建華被激怒了:“好,我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好,你去告我爸,告去吧!”


  “我為什麽要告你爸?我要的是法律嚴懲凶手!”


  田玉清哭著走了。


  尚美芹看到女兒在房間裏哭,知道女兒受了委屈,就跑過來安慰她。


  “玉清,怎麽啦,誰欺負你?說話呀,你告訴媽,媽去找他。玉清你倒是說話呀。好孩子,跟媽說說是到底怎麽啦?”


  “媽,你別說啦!”


  “你這麽一個勁兒地哭,媽怎麽能不著急?你倒是告訴媽呀!”


  “媽,你說老文書是讓誰打的?”


  “你怎麽能問起這事來?他們自家人都不知道,媽怎麽能知道;再說這事與你有什麽關係?是誰打的有公安局調查啊!”


  “他們都說與化工廠有關。”


  “……你聽誰說的?與化工廠有沒有關係,你著的什麽急呀?你操這心幹什麽?”


  “媽,建華說他要組織聯名上訪,要上級調查凶手。”


  “哈哈,就為這個你就哭了。怎麽你是凶手?是凶手你就到陳宗貴家去自首啊,讓他放你一馬!”


  田嘉禾推門闖進來了,看樣子玉清和她媽說的話田嘉禾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爸,看你,孩子受委屈你就別再難為她啦。玉清,建華那孩子不會的,他隻是看到老文書被打,出於義憤而說說。再說這事也不是對著你,你別往身上攬。”


  田嘉禾說:“你就這麽了解宗貴他兒,你娘兒倆一起搬到他家去住吧。你嫁給宗貴,你女兒嫁給他兒子,你們還是一家人。”


  田玉清低頭不語,她媽坐在身邊輕輕地撫著她的臂膀。


  田嘉禾狠狠地扔下一句話走了:“你去告訴陳建華,讓他去告吧,他能告贏了,我的女兒一定嫁給他;他要是不告或者告不贏,那他就等著吧!”


  因為女兒玉清,尚美芹這幾天也是心事重重。家裏人一個個愁眉苦臉,陰雲密布。


  田嘉禾本來對尚美芹就愛搭不理的,視若無睹。


  田玉清又滿臉愁容的,田嘉禾知道是與陳建華的關係上發生了摩擦,所以他非常惱火。


  田嘉禾一旦要對誰攻擊了,必須是全力以赴,包括對自己的家人。


  “這幾天我看咱家裏好像是有大事要發生。”


  田嘉禾放下碗筷冷冷地對尚美芹和田玉清說。


  “這幾天玉清不大舒服,所以心情不好,歇兩天就好啦。”尚美芹安撫道。


  “不舒服?什麽病?”田嘉禾追問。


  “沒什麽病,歇兩天就好啦!”尚美芹還是那句話應付著。


  “我看清了,是相思病,想男人啦!你今晚上就到陳宗貴家去睡吧。今晚去了,明天病就好啦!”


  “她爸,你這是什麽話呀?虧你還說得出口,玉清還是個大姑娘呢!哪有這樣當爸的?”尚美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玉清低頭流著眼淚,尚美芹把女兒攬懷裏……。


  玉清真的想見建華了,但是又不敢去見。


  每天晚上她都想法繞道去他倆約會的地方觀望,看看建華是否會來。


  一天,兩天……她都是忐忑地去了,然後恍惚地離開。


  玉清想見建華,想俯在他身上痛哭一場。


  建華也想見玉清,他想安慰玉清。


  還要告訴她,因為聽了她的話才決定放棄上訪。


  同時他更想向玉清講環境保護的重要,建華收集了大量報刊的文章,讓玉清閱讀。


  晚上,建華一直在等玉清,玉清遠遠地看見了;但是卻沒有勇氣走過去。


  建華一直在徘徊,等待;玉清焦慮地在遠處觀望。


  月亮在慢慢地往上爬,爬得很累;但是很頑強。


  玉清向建華走去,玉清很緊張,心跳加速。


  聽見腳步聲,建華知道是玉清來了,急忙迎上去。


  玉清再也控製不住,“建華——”玉清撲倒建華身上,痛哭失聲,用手不停地捶打建華。


  建華將玉清抱緊,“玉清,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娘都罵我了,讓我給你道歉。”


  玉清緊緊摟著建華的脖子,像是擔心一鬆手就會失去。


  “玉清,那天是我不好,我太激動了,說話刺傷了你。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聽你的。我娘說好男人不能欺負女人,我娘還說,女人是用來愛的,用來關心體貼的,用來保護的。”


  玉清隻是輕輕地抽泣,不說話。


  “玉清,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化工廠的汙水問題不可能一下子解決,要慢慢來。”


  “別跟我說化工廠的事,你一說我就緊張。你抱緊我,不想說話。”玉清說。


  “好的,做什麽事情都需要個過程,等人們認識到汙染的危害,事情就好辦了。我收集了很多這方麵的資料,尤其日本的。日本的汙染厲害多了,現在日本治理得很有成效。玉清,我們要保住田莊的碧水和藍天啊!”


  忽然有腳步聲近了。


  “有人來啦!”建華說。


  玉清鬆開了手,兩人要離開,抬頭一看另一個方向也有人走來。


  玉清害怕了,“什麽人?”


  建華用力握了握玉清的手說:“別害怕,是聯防隊巡夜的。”


  “幹什麽的?”聯防隊的人問。


  “沒事兒,玩的。”建華說。


  這會兒,馬上共四名聯防隊員把他倆夾在中間。


  “深更半夜的到這裏來玩啊?不知道最近機井房經常少東西?現在又是‘嚴打’!”


  “機井房少東西與我倆有什麽關係?”


  “哪個村的?”


  “田莊的。我認識你們隊長。”建華說。


  “這女的是誰?”


  “不用問,你認識化工廠的田廠長嗎?”陳建華問。


  “認識,很熟悉。”


  “那就行了,你就沒必要問她是誰啦,我倆可以走啦?”建華拉著玉清就走,對麵的兩個聯防隊員趕緊讓開。


  “這個女的可以走,你還有一個手續沒辦,你跟我倆到聯防隊走一趟。”


  “我跟你們到聯防隊幹什麽?我又沒犯什麽事!”建華不高興了。


  “是啊,正因為沒有什麽事,所以你也不用怕。現在是嚴打階段,凡是夜間碰到外出的都要做個登記,就是按照要求走走過場,這是我們的公務。”


  “我怎麽沒聽說過有這種要求,要宵禁也得有個告示啊!我不去!”建華不耐煩了。


  “你這是難為我們,現在是特殊時期,上麵有規定我們必須執行。去聯防隊也不遠,到那裏去登記一下就行啦!”


  “好吧,那我先把她送回家,然後我自己去聯防隊;她一個人害怕走夜路。”


  “那多麻煩啊,再說夜已深了,都該早早睡,我們也好換班了。我們兩個人去送她,你和我們一起走,這多好。”


  “好吧!”建華隻好答應了。


  建華哪裏知道這是設好的陷阱,那裏早有吉普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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