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春節（3）
彭城郡，陶將軍府內，偌大的院子裏還殘留著除夕夜裏放鞭炮的紅色紙屑。
宅邸暖閣裏一貴婦人正低頭看著手中的請帖，過了一會兒向門邊站著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小姐叫來。”
“是。”
沒過一會兒，夢之跟在丫鬟身後進來了。她手裏提著還沒來得及放下的飛紅，進了房間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倒水喝，邊喝水邊好奇地看向她：“怎麽了大娘？”
這位被夢之稱作“大娘”的人便是陶府的當家夫人——夏氏夏夫人。夏夫人雖不是什麽“金藍”豪門大族，但也算是名門小姐之後，即便生了孩子上了年紀，不管是氣質樣貌還是舉手投足都讓人挑不出毛病。
夢之的親娘本是陶府的妾侍，早在夢之小時候就過世了。陶將軍隻納過她母親這一個妾侍，現在整個將軍府裏隻有夏氏這一位女主人。
夢之從小跟著夏氏長大，夏氏雖然平時為人冷淡但待她同哥哥一樣好，甚至更加寵溺，所以夢之跟她很是親近。
在被叫過來之前夢之正跟著哥哥和父親切磋武藝，此時被叫來難免掃興，“什麽事啊大娘。”夢之喝完茶又追問道。
夏夫人用手絹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水：“夢之，你回房收拾收拾，待會跟我出去一趟。”
夢之：“要出去啊，那要叫上哥哥和爹嗎？”
夏夫人：“不用叫他們，就咱們娘倆。”
夢之好奇：“就我們兩個？去哪兒啊？去逛街嗎？”
夏夫人搖搖頭：“去別人家做客，順便見個人，快回去好好打扮一下吧。”
“好好打扮一下？”夢之從話語中一下子察覺到了不對勁，皺起眉頭撅著嘴：“大娘，您該不會是在給我找婆家吧？”
“……”
夏夫人沒有說話，夢之就當她默認了，立刻一口回絕道：“我不去！”
她還沒有學完陶家槍法，她還沒有從梨花書院結業，她還沒有幹出一番成就，她現在根本不想成親！
夏夫人的丫鬟在一旁勸她道：“小姐，您這個年齡是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像住我們對門的李家姑娘早就收了聘禮擇了日子，就等著過門呢。”
夢之瞪了她一眼：“她是她，我是我，她想早早嫁人她就嫁好了，我不想嫁就不嫁！”
丫鬟歎氣：“小姐，您這也太任性了點，更何況姑娘家生來就是要嫁人的。”
“憑什麽姑娘家生來就必須嫁人，誰定的這理？！”夢之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打翻了桌上的熱茶。
“哎呀小姐……”那丫鬟還想再說些什麽，夏夫人打斷了她，用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不用再說了，帶她回房收拾吧。”
“大娘！！”夢之用一種半生氣半撒嬌的語氣扭著夏夫人的胳膊：“我還不想嫁人，您就別讓我嫁吧！”
但夏夫人對此無動於衷，甚至話都懶得說一句，好像鐵了心要給她尋一門親事。
丫鬟上前催促：“走吧小姐。”
夢之氣得跺腳道：“哼！要是我娘親在，絕對不會逼我的！”
夏夫人：“……”
夢之賭氣回到自己房間，一腳踹開房門進去坐到梳妝台前生悶氣，從門前經過的仆人婢女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夢之可以對所有人任性撒氣，唯獨不敢對大娘這麽做。
一是因為大娘平時待她很好，二是因為連爹這種征戰在外的大將軍也對大娘畢恭畢敬，而且從小就教導她跟哥哥要聽大娘的話，大娘在這個家可謂是說一不二。
要不跑吧？回書院，山長一定會幫自己的！
夢之剛產生這個想法，大娘的貼身丫鬟已經抱來一堆夏夫人提前為她備好的衣裳。
夢之正在氣頭上，抓起那些衣裳就要丟出去：“我才不要……要……”
夢之抓著那些衣服猶豫了。
不說別的，大娘挑衣服的眼光確實不錯，這些衣裳不管是材質還是樣式都是頂好的，夢之嘴裏再想要拒絕心裏卻怎麽也拒絕不了。
可惡！居然抓住本小姐的弱點！！
夢之在心中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衣裳放下，但依舊嘴硬道：“放、放一邊去吧，看著就心煩！”
“那小姐要穿哪一件？”
夢之想了想，從衣櫃裏翻出自己一件最樸素的舊衣裳：“就這個。”
夢之想的是現在大娘隻是帶她去別人府上見麵，隻要自己不被看上不就可以逃脫一劫了嗎？
打定主意後的夢之重新坐下，一邊欣賞著大娘為她挑選的翠玉軒最新款首飾，一邊讓丫鬟替她梳頭化妝。
看到丫鬟打開胭脂盒，夢之立刻推開她的手：“本小姐天生麗質，不需要這些庸脂俗粉。”“還有這些簪子珠花都收好了，現在統統不戴！”
等收拾完到了出門的時候，夢之一上馬車，夏夫人的目光就直直地上下打量著她，然後有些不悅道：“怎麽打扮得這麽素？”
夢之微微一笑：“大娘，樸素一點才顯得女人持家不敗家嘛，更何況我沒拿飛紅跟您出門就已經不錯了。”
夏夫人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也不點破：“算了，走吧。”
馬車開始走動，夢之還在生夏夫人悶氣不想和她說話，便掀開了車窗簾子自顧自向外看去。
經曆上次風波後彭城郡損失慘重，但現在大部分房屋街道都已經修繕完畢，恢複初貌。
外麵小攤小販已經回來了在路邊不停吆喝，街上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馬車經過了醉仙樓，醉仙樓已經恢複了生意，座無虛席。
經過了紅綃坊，那裏的女人依舊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門口招攬客人。
經過了那條被燒過的舊街，一群人正一邊對著渺國人罵罵咧咧一邊敲敲打打……
夢之欣慰地看著這一切，覺得那個時候的辛苦沒有白費，甚至有點小驕傲。可轉念一想到自己要是嫁人了這些就隻能成為回憶，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恐慌。
她不是不想嫁人，她隻是不想當籠子裏的鳥。
沒過多久，馬車停下了。
夢之跳下馬車，一抬頭就看到大門門匾上寫著“蒲府”二字，不由得有些詫異。
居然是這裏……
雖然是小時候的事了……
裏麵的人回來了嗎？
夏夫人也下了馬車，蒲府的門房早進去通報了，沒多久一群仆人丫鬟簇擁著一個婦人和一個年輕公子出來迎接。
看到那個年輕公子的第一眼夢之就愣住了，過去的回憶像被驚擾的鳥群呼啦一聲飛起。
“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