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鄉試風波（中）
蘇明在老太太麵前，難得有這麽硬氣的時候，連老二蘇泰和老三蘇和都覺得不可思議。轉麵一想也符合常理，這蘇誌也三十多歲了，沒有任何收入來源，整日隻知道埋頭學習，用的都是他們其他幾位兄弟孝敬老太太的錢，吃的糧食也是他們幫忙種的，這不就等於他們三家養著他們一家嗎？
若今年能中鄉試固然是好，若中不了豈不是還要來三年，三年複三年，哪有那麽多錢可以給他來浪費？
“你……，你竟然敢忤逆於我？是不是蘇白宣回來攛掇你給她準備嫁妝？”她掌家慣了，在一眾兒子麵前說一不二，哪有這種下不來台的時候，因此看見今天蘇明隻帶了蘇白宣過來，理所應當的便覺得是這個孫女使得壞。
一直無話看戲的蘇誌這時也朝著這個鮮少見麵的侄女看過去，蘇白宣與他對視，眼睛裏充滿著鄙夷。還沒到她說話的時候，此時她還是規規矩矩的站在父親身邊。等著看戲，要知道，今天老太太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從這幾個不富裕的家庭要出這麽多錢來。
“娘，您怎可這樣說？宣兒八歲便離家。且不說那做豆腐的方子就是她出的，就是家裏的花銷，她也給了不少，我身為她爹爹，為她打算，有錯嗎？”蘇明因蘇白宣六歲時照看她不慎摔下牆來，這些年對她多有愧疚，旁的人說他什麽都沒關係，說他女兒是不行的。
“大哥，可是我聽說呀，你和兩個侄兒在紀家做工時，吃的可都是大魚大肉呢？若是沒錢，為何還要吃那麽好？”柳燕這人，要是讓她洗衣做飯不行，但是挑撥離間倒是一把好手。
“有這回事？老大，我竟不知道你過的比我這老婆子還好呢。”
蘇白宣忍不住撇了撇嘴，這親戚之間的事，真是麻煩。她最討厭這種扯皮的事了。
“祖母，您也不必問了。這段時間爹爹吃的都是我做的，錢也都是我出的。孝敬父母，本就應該，您若想吃，我也給您送過來。不過我覺得，四叔花您的錢，花各位叔叔的錢，總不能連我一個小輩的錢都好意思搜刮吧？”
蘇誌聽到她這話，明顯著是拐彎抹角罵自己吃的用的全靠哥嫂。蘇誌自詡才華橫溢，十幾歲便中了秀才。一家子都靠著自己光宗耀祖，哪成想十幾年過去，這些人竟已經開始瞧不起自己了。他當然不能下田扶農桑，這有失文人身份。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有你這麽跟祖母說話的小輩嗎？你做的？還不都是花的家裏的錢，敗家子一個。”對於這個孫女，蘇老太全無感情。
“祖母，您是沒有聽清楚嗎？我說了，那都是我的錢，我賺的錢。”蘇白宣與她對視，緩緩地一字一句的說與她聽。
“哼，你一個小丫頭，哪來那麽多錢？竟會說大話。”打心裏就不相信。
“自然是，在外邊賺的呀。”
“可別是來路不明吧？”柳燕在一旁酸溜溜的說道。
“你休要胡說，這是你一個嬸娘該說的話嗎？”蘇和為人老實忠厚，一直沒說話，此時看她欺負小輩，也是繃不住了，蘇白宣是沒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但是大哥大嫂的女兒，一定不會像他說的那樣不堪。
老太太仔細端詳著蘇白宣，似乎是在思索柳燕說的是真是假。隻見她笑盈盈的回看祖母，一點都不像是在吹噓。
“那你手裏能有多少銀兩？莫不是在這幾天就都花光了吧？”
“不多，萬貫家財總是有的。”
對於她這話，眾人隻覺得她在開玩笑。
“我不管你是胡說八道還是怎麽。若你真有銀子，現在拿在手裏也無用，取來給你四叔先用著，他日你四叔高中，少不了你的好處。”
蘇白宣表情沒變，依舊是笑盈盈的。“什麽好處呢？祖母可先說來與我聽聽。”
見她回話，老太太以為小女孩兒到底年輕，就是好哄，臉色稍緩，心裏想著，把錢先哄過來再做打算。於是聲音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不少。
“你想想，等你四叔中了舉人，就可以免除咱們家的所有稅收。他還可以到衙門謀個一官半職，錢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將來咱們家的人，就沒有誰敢招惹了，這樣不好嗎？”
“嗯……，稅收啊。祖母，為了供四叔參試，這些年給他的錢不知比交稅多了多少倍。眼看這些錢都收不回來，哪還能奢望別的呢？況且那幾畝地交稅的那點錢，我從來就不放在眼裏。”
“至於您說的謀官職什麽的，那都是中舉之後的事了。以孫女之見，四叔學問不夠，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你敢詛咒我兒？”老太太怒了，桌上做針線活的籃子被她一把掃落，伸手就要去夠插在花瓶裏的雞毛撣子。
蘇三嬸一把把蘇白宣拉到一邊。試圖護著她，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發起脾氣來，是真的會下狠手的。另一邊，蘇家老大老二和老三都攔著老太太，不讓她真的招呼到蘇白宣身上。這邊蘇白宣不慌不忙，神色輕鬆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老太太一看她這種怠慢的態度，火就更大了，試圖撥開蘇明攔著的手，不顧眾人阻攔，就要把雞毛撣子招呼到蘇白宣身上。
此時的蘇白宣呢，毫不在意的看著她的鬧劇，甚至還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眼看目的達不到，有蘇明攔著，這雞毛撣子也不可能打到她身上，老太太氣急敗壞，一棍子打到了攔著她的蘇明後背上。
瞬間，鴉雀無聲。
原本還有個笑模樣的蘇白宣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
碗掉在了地上，發出鐺……的一聲，老太太看見他蓄意破壞東西，更怒了。便見她伸手隨便摁在了桌子上，那桌子竟在一瞬間……裂了。眾人這才想起來，她自小離家，是去學武的。可不是隨便人人都欺辱打罵的平常小姑娘。
此時蘇白宣絲毫不掩飾自身的氣勢，老太太與其對視，背後發寒。她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個孫女竟然這麽可怕。
蘇白宣冷冷的開口：“祖母，四叔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您到底見沒見過別的秀才，這個歲數早已在各個私塾教書補貼家用了。他三十年在家借著溫書之名，實在躲避養家糊口的責任，您這麽慣著他，他日就算中榜，也不會得到重用，我勸你們，別做井底之蛙了。”
頓了頓，蘇白宣又看著四叔一家說：“錢，我有的是。但是我定要花的值得，這給出去都聽不見響聲的錢，我們三家都不願意花，祖母您何必強人所難呢。都是兒子，您也別太偏心了，大家日子都好過。”
“你……，老太太氣的捂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