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心
抬眸之際,蘇白宣終是順從本心,奔了過去。轉到紀墨凡身後,雙手緊緊的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後背,確認這人是真實存在的。她幾乎能感受到,紀墨凡身體一瞬間的繃緊,隨後又放鬆下來。相見也不過幾天,相處更是時間不長,紀墨凡都驚訝於自己並不排斥她的接觸。
蘇白宣心裏真是恨死了朝堂上那些人,明明把最棘手最見不得人的事交給他,到頭來還把他害成這樣,他可是她心尖上的人呀,怎容得他們這樣作踐?在京城時,有那麽一刻,她真的想過潛入皇宮,把天子也……,她不能,她知道紀墨凡對於皇帝,致死都要效忠的,但這並不妨礙,她還是恨他。
紀墨凡畫技也是出了名的好,蘇白宣早年便已經知道的,揮毫潑墨間,桃林的樣子便躍然紙上,生動傳神。仿佛能看到春風吹過,桃枝輕顫的樣子。
紀墨凡真的很瘦,就這樣摟著絲毫不費力氣,兩隻胳膊間還空出很多縫隙,但男人的肩膀依舊很寬,衣服被茶熏過,甚是好聞,蘇白宣忍不住用臉在其後背輕輕蹭了蹭,紀墨凡的身體瞬間又僵硬了起來。
“哈”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蘇白宣因為他的純情沒忍住的笑出了聲。
作怪的小女人,明顯就是故意的。
“蘇姑娘你這樣,我這幅畫怕是要毀了。不如你先去塌上休息一下,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好吧,趕了一天路,又累又餓。”他說的話,她向來都聽。
“黑鷹。”
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一身黑色衣服的黑鷹便進來,半跪在書案前。
“公子何事?”
“你去取一碟點心,一壺茶來。”
“是。”
不想一轉身,看見了已經側躺在塌上的蘇白宣,那表情,仿佛真是見了鬼一般。自己一直守在外邊呀,根本沒見到她進來。這女人,身手太可怕了。
“小黑鳥,你看著我幹嘛?那不成看我和你家公子甜甜蜜蜜,心生嫉妒,也想讓我給你尋一位佳人?”
“不必。”這女人,沒一句正經話。
這波小插曲過去,蘇白宣吃了塊黑鷹送來的算不得特別好吃的點心,喝了一杯沏好的香茗,紀墨凡這裏的茶味道當真極好,很可能是宮內的貢品,與紀墨凡身上的味道一致,讓蘇白宣忍不住多喝了幾口。兩天的勞碌奔波再加上擔驚受怕,蘇白宣實在是乏了,便在塌上假寐。
此時的場景從未有過,即使蘇白宣還是蘇白,紀墨凡還是紀昭時也不曾。男人與男人、男人與女人的相處方式到底是不同的,即便紀墨凡是太監,即使他從未接近女色,但骨子裏的溫柔,是藏也藏不住的。
在蘇白宣看不到的地方,紀墨凡對她的睡顏,極為貪戀。像是怕她突然醒來一般,紀墨凡有些緊張的在宣紙上畫上了一個騎馬的身影,便是那日他初來錦山村的裝扮,而黑鷹,並未出現在之上。
一天前黑鷹向他匯報蘇白宣的背景,竟是因年少體弱拜得一位隱世高人門下,近期才學成歸來,並無不妥之處,應該也不是為了什麽目的接近他們,這原本就是她的家鄉。隻是他這些年頭次見到像她這般活得肆意瀟灑,不拘世俗的人,在內心深處,他也向往活成這個樣子。
一個時辰,蘇白宣就又變回之前精神飽滿的樣子。畫好的畫正晾在那裏等待墨跡被風幹。紀墨凡也坐了下來,手裏捧著一本晦澀難懂的書。
蘇白宣心想:這人離了朝堂之後,不是作畫就是看書,過得真沒意思。
“蘇姑娘到底為何又半夜三更光顧呀?”紀墨凡未抬頭,聽見動靜便知道她醒了。
“不為何,就為了看看你不行嗎?此刻看也看過了,姑娘我要回去了。”已確認了此人會無事,蘇白宣也不會賴著不走。眨眼就沒影了。
窗戶被其推開,風灌進書房裏,原本蓋住畫其中一部分的那張宣紙被吹落,露出來的竟是那天蘇白宣坐在桃樹上喝酒的樣子,十分傳神,看得出作畫之人何其用心。墨幹了,紀墨凡將其小心翼翼的收好,放進一旁的箱子裏鎖住。
兩人一夜好夢。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樣,蘇家三父子每日都到紀宅做工,蘇白宣借著由頭每天給他們和紀墨凡送飯。之前蘇白河也問過蘇白宣為何要這麽做,蘇白宣也隻是告訴他:一看這個人身份就不一般,巴結巴結準沒錯。蘇家人也未曾多想,就由著她了,因為他們畢竟沒有看到,她調戲人家的樣子。
此間蘇白宣之前想著的做大醬的營生,一個月的時間還真讓她搗鼓了出來。黃豆醬初期會呈現出淡紅色,味道有些發酸,但也是很好吃的。之後她給家人試了試,又做了醬燒的菜和炸醬拌的麵,家裏人也讚不絕口。
蘇白宣便托了人在鎮子裏買了更多的缸,這生意做起來就完全沒有問題了。且也不需要出去叫賣,隻用把第一批運到一味酒樓,名聲就可以打出去了,而且這個方子特殊,不像豆腐再過兩年一定會被人琢磨出來。
蘇白宣不是小心眼的人,依舊毫無保留的教給了紫氏,事實上,她也並沒有那麽多功夫做這麽個小買賣,給她大嫂打發時間就是了。紫氏從此也長了心眼,再不會讓人哄騙。此後黃豆醬供不應求,各大酒樓爭相訂貨,當然這都是後話。
還未入夏,蘇白宣四叔家的兒子蘇白靈便來傳話,叫他們一家晚上吃過飯後去他們院裏,祖母有事和他們說。
晚飯期間,除了蘇白宣,家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怎麽了?我今天做的飯很難吃嗎?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再這樣,以後我可不做了,這才幾天呀,你們就嫌棄我的手藝了?”蘇白宣問道。
“妹妹你別瞎說,根本不是因為你。”蘇白河提醒她。
“那是因為什麽呀?”眾人皆未搭話。
良久,正在抽旱煙的蘇明把煙杆使勁往炕沿一磕,方才開口,語氣頗為無奈。
“今年,是鄉試之年。”
這麽一說,蘇白宣哪還有不明白的,肯定是祖母給她那屢試不中的四叔要錢唄。
“我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呢,多大點事兒,吃飯。一會我陪爹爹你去,其他人在家就行了。”
“怎麽事不大,這些年咱家的錢都貼補四叔家了,連句謝都沒有,當真是肉包子打狗。”蘇白河嘀嘀咕咕說了一句,惹得蘇白江和蘇白宣在桌子底下不約而同的踹了他一腳,蘇父蘇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