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早朝過後。
侍衛黑鷹看到蘇福送來的聖旨,金牌以及丹藥,險些目眥盡裂。
“紀總領,皇上什麽意思?既然準許你出宮,又賜下金牌,這一粒漸眠又是何意?紀總領你可知,漸眠此毒雖不似鶴頂紅那般見血封喉,卻是無解的呀。”
大事已定,紀昭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無非是以張崇為首的朝臣給陛下施壓,陛下也是無奈之舉。左不過又是那一套我功高蓋主,不得不防的說辭。無妨,不是還有幾年可活嗎?”幾乎沒有猶豫的,將漸眠吞入腹中。
站在一側的黑鷹,堂堂七尺男兒,眼睛紅的可怕。走至紀昭麵前,抱拳單膝下跪。“請紀總領答允,屬下隨您出宮。”
“黑鷹,你與我不同。你是帶刀侍衛,他日高升,便可進入朝堂,建功立業,萬不會像我這般艱難。”
“我不在乎,卑職的命是總領救的,我隻為您一人出生入死。”
“隨你吧,收拾東西,離開京城之前,跟我去見一個人。”
宮牆之上,嘉興帝默默看著紀昭帶黑鷹離宮,良久,轉身向蘇福說道:“今日召張貴妃侍寢,她身體不好,過後把這顆補藥給她送去。”
張福看著這顆與給紀昭送去相同的丹藥,未敢多言。
“她和她父親張崇,一個在前朝殘害忠良,一個在後宮戕害子嗣,還當朕什麽都不知道呢。”嘉興帝滿臉淩厲之色,又在一瞬間恢複如常。
“駕……”,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蘇白宣一身男裝易容出現在那裏。在最有名的酒樓門前,還未等停下便翻身下馬,整個人顯得異常興奮。
明明就在樓上,卻有些猶豫不敢上去。上麵那人,她傾慕已久。隻是那人滿心思的君國天下,江山社稷,身體又與常人不同,終究不曾開口。
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帖,顯得不那麽風塵仆仆,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了進去。
天字一號房,紀昭一身天青色常服在下棋,頭發用一隻白玉簪全部束起。越發顯得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你似乎又瘦了一些。”
紀昭見等的人來了,麵具下有一絲常人看不見的溫柔。“若沒有蘇莊主贈我治瘟疫的藥方,我怕是要死在那裏了,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
蘇白宣給自己倒了一大碗茶,仰頭豪飲,在這人麵前,真是極少注意形象。
“跟我還客氣,多大點兒事。”
“今日讓蘇莊主辛苦跑這一趟,一為道謝蘇莊主獻良方就萬民於水火,二為跟蘇莊主道別。以後,便再無事情麻煩你了。”
“紀總領的前半句話我倒是聽懂了,這後半句了否再說的詳細一些,我腦子不太夠用呢。”
不慌不忙的將手中最後一子落下,黑子贏了。“我已經不再是宮內總領太監,以後就是江湖閑人散客一個了,自然也不會再麻煩蘇莊主。”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宮裏朝堂,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輩,有什麽意思?”
思及起剛才道別的話,蘇白宣方才反應過來。慌忙問道:“你剛才的道別又是什麽意思,以後竟是連我也不打算見了麽?”
“隱姓埋名,做一個普通人罷。”
蘇白宣聽得這話,哪還能淡定,身形一閃便到了紀昭對麵,伸手便要摘他的麵具。紀昭伸手便是一擋,對方未能得逞。隨後兩人過了十餘招,最後蘇白宣的雙手被紀昭壓到棋盤上,棋子四散。
“蘇白你這是要作甚?”
“紀昭,你給我看一眼你的臉吧,就一眼,我真的怕在茫茫人海中再難尋得到你。”
紀昭沒回話,她知道,他是不願意的。委屈,怒氣,害怕一瞬間湧上心頭。一怒之下便掙開了紀昭的手,眼睛通紅。
“紀昭,你真是好樣的。既然要隱居,就別讓我哪天尋著你,不然……”
心道:不然,我就把你關起來,藏在無人之處。
從窗戶一躍而下,不見蹤影。紀昭在窗口站了許久,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位少年在怒什麽,隨即搖搖頭,自由散漫的日子就要來了。
銀針山莊
“大師姐,放過我吧,你這不是切磋,你這是屠殺你懂不懂。”二徒弟方青鹿堪堪接住蘇白宣的招數,叫苦連天。蘇白宣自那日從京城離開,就紮進了銀針山莊。以檢查他們武功是否進步為理由,實則瀉不知道從哪來的邪火,山莊眾人,全都鼻青臉腫。
這蘇白宣是方舒揚的嫡傳大弟子,一身武藝盡得其真傳,杏林折枝手獨步天下,別說這銀針山莊,就是放眼武林,也少有對手。
蘇白宣看著地上無數四仰八叉,全都一身是傷,偏偏在江湖上還都排的上號的殺手,就如同看著一堆廢物一般。劍隨手向身後一揮,一棵年數已久,足有一人腰粗的的樹便被攔腰斬斷,眾人似見了鬼一樣四處逃竄,若不是莊主手下留情,身上怕不是隻有這點輕傷了。
半月後。
錦山村外圍,桃林綿延數十裏。這幾日,蘇白宣一直處於醉酒狀態。怕家人擔心,每每都是早早出來,很晚才歸。此時的蘇白宣,身穿一套素白色紗衣,頭上簪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粉色桃花,懶懶的仰躺在一棵矮桃樹上,一口一口將桃花釀送於口中。
遠處有人騎馬朝這邊來,後麵跟著馬車行李,很是悠閑。
“總……,公子,此處是富源縣錦山村,您要我差的事線索就斷在了富源縣,這裏風景秀麗,民風淳樸,最很適合養傷歸隱,我已經在這買下了一處宅子。”
紀昭此時麵具已然摘下,天地之大,再不需要那東西。其麵容精致,大可令百花失色。看著如夢境一般的地方,終露出笑顏。道了句:好。
蘇白宣耳力極好,自是聽見了兩人的對話。眼睛微眯,良久才看清來人。諾諾說了句:“好俊俏的人。”隨即便不感興趣的移開了眼睛。
紀昭抬頭之時也看見了蘇白宣,此時她一身女裝,也未易容,紀昭自是沒有認出來她。這一身脫塵的氣質,似乎什麽都入不了她的眼。
樹下經過,眼神互相錯開。一道風吹過來,紀昭披在身後的頭發被吹起,漏出脖子的部分。蘇白宣看到其耳後熟悉的發際線輪廓,大為吃驚,隨後轉為狂喜。
足尖輕點桃樹,飛身到了紀昭的馬上。隨即與其背貼背坐在同一匹馬背,左腳微曲踩在其上,右腳就這麽晃在一側。把瓶中最後一口桃花釀喝盡,隨手扔到了遠處。
“公子,可是要進錦山村啊?”聲音如小溪清流,滲進人心裏,甚是好聽。
“嗯。”對於蘇白宣的靠近,紀昭竟是一點都不反感。
“小女子也是錦山村人,喝醉了,公子可否載我一程?”
紀昭沒有說話。身下坐騎竟極通人性,速度放的更慢,走的更加穩當了。一路上驚訝此女子武功奇佳,隨意一坐也不抓住些什麽,卻絲毫沒有墜馬的風險。
“公子可否告知名諱?”良久,美人又一次開口,酒香,桃花香混著女兒香傳到鼻尖,好聞得很。
“紀,紀墨凡。”
“嗯,來者是客。紀公子,晚些時候,我請你喝酒道謝。”言罷,運起輕功便消失了。
已經住進宅子裏的已經化名紀墨凡的紀昭,想起今日豔遇,歎靈山靈水出妙人。搖了搖頭,連眉梢不經意露出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