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何長喜接了聖命,先去司寢司傳了命令,親眼瞧見司寢司主管把蔣良人的牙牌擺到最後一個盤子,又親自去殿中省的庫房挑了賞賜,再緊趕慢趕往鹹福宮跑。


  此時蔣喬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看著錦瑟和茗夏二人送上茶,擺好糕點後雙雙福身告退,到門口站崗。


  蔣喬一轉向薛意如,就見對方立刻放下剛拿起的紅豆綿糕,乖乖坐正。


  “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才眼裏容不下沙子,但下次不要這般衝動,若是被小人在背後嚼說,傳出去也不好看。”見到薛意如滿臉“我知錯了”的表情,蔣喬忍著笑,將臉繃起,嚴肅說道。


  一旁常才人還以為蔣喬真生了氣,忙說:“蔣姐姐別生氣,都是我沒攔住薛姐姐。”


  蔣喬見常才人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到底沒忍住,笑了出來:“常妹妹別緊張,我可沒真的生氣,就是擔心薛姐姐這樣衝動不大好。”


  薛意如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笑:“下次不會了,就是今個兒看到她這樣假惺惺的樣子,一時沒忍住罷了。”


  三人又說了一會子體己話,茗夏便進來通傳:“稟主子,何公公帶著聖旨過來了。”


  蔣喬早有預料,薛意如和常才人都很是高興:“快些去領旨,下次看那個蔣良人還有什麽可說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正六品小儀蔣氏,性情純良,柔嘉肅敬,特晉封為從五品良媛,欽此——”見蔣喬三人跪下領旨,何長喜趕忙展開黃燦燦的聖旨,高聲念出上頭的內容。


  “臣妾謝主隆恩。”蔣喬叩首下去,再起身時,眼角眉梢都是明豔的笑意——晉了一級,不但離自己正四品的目標近了幾分,還不會太過惹眼,畢竟前頭還有個一口氣晉了兩級的沈容華呢。


  看到蔣喬明麗的笑容,何長喜也是滿臉堆笑:“蔣良媛,皇上吩咐奴才送來的賞賜都在這兒呢。尤其是這絹花,可是皇上親口讓送的。”


  何長喜身後的小壽子和小喜子乖覺地上來展示永宣帝給的賞賜。


  蔣喬從錦瑟手裏接過荷包,親手塞進何長喜的手裏:“幸苦公公了。”


  何長喜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了,在蔣喬麵前說了許多好話。


  看到一旁的薛意如和常才人,何長喜想起永宣帝的吩咐,又走到薛意如麵前,恭賀道:“薛美人,今晚皇上已經提前點了你侍寢。”


  薛意如原本歡喜的麵色一僵,緩了片刻表情才重新揚起嘴角:“多謝公公告知,隻是現在不在自己宮室裏麵,要等晚上才能酬謝公公的幸苦了。”


  何長喜一笑,表示理解,隨後向她們行禮告退。


  李祿則趁機走上來:“恭喜主子,賀喜主子晉封!奴才看錦瑟和茗夏兩位姑娘還要伺候主子,不如就由奴才將皇上的賞賜登記入庫吧。”


  蔣喬一笑:“幸苦李公公了。”隨即轉身拉著薛意如和常才人進屋,順便用眼神示意茗夏盯著點。


  經此一事,薛意如明顯沒了談話的興致,一向敏感的常才人也注意到薛意如被翻了牙牌,反而不高興的表現,壓下了想要祝賀的話語,隻努力和蔣喬一起找話題。


  如此沒滋沒味地聊了半晌,薛意如麵帶歉意地開口:“抱歉,我今日狀態不大好,下回咱們再好好談天說話。”隨後就起身告退,要和常才人離開。


  蔣喬有些擔憂,帶著錦瑟,執意要送薛意如和常才人出鹹福宮的宮門。


  等出了宮門,常才人察覺蔣喬和薛意如有話要說,便尋了個借口,到前頭拐彎處等著。


  “喬妹妹,你不必擔心,我自入宮,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薛意如直直望著蔣喬的雙眼,原本清澈的眼底充滿了無奈、煩心與幾分被迫的釋然:“喬妹妹,你一向聰慧,蔣柯來找我時,我就知道你已經察覺了幾分……我和他,不過是有緣無份罷了。”


  “不過你知道了也好。你選秀時不肯全信我,恐怕也有不信世界上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原因,如今你便可放心信我了。”薛意如沉默半晌,見蔣喬麵上滿是憂心忡忡,勉強笑著說了這一句。


  蔣喬在心裏輕輕一歎:難怪原書中,薛意如肯這般誠心誠意地待原主了。


  這件事,她不過是遲到的知情者。她能體會幾分薛意如的心情,但不論她說出何種話語來安慰,在現實麵前都是蒼白無力的。


  “薛姐姐,在這宮裏,咱們都要平平安安地過下去。”蔣喬咬著唇,隻說了這一句話。


  薛意如輕輕一笑:“放心吧,我為著家裏才入了宮。就算不為家族考慮,為了你和常妹妹,我也會平平安安的。”


  蔣喬呼出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常妹妹在前頭等了許久了,姐姐快去吧。”


  “對了,你宮裏那個掌事太監,長得就賊眉鼠眼的,你可要好生看著。”薛意如原本就要道別,忽然記起這事,趕緊和蔣喬提了一嘴,直到蔣喬應下,才算放心離開。


  等薛意如和常才人的身影雙雙消失在拐角,蔣喬才轉身,由錦瑟扶著回到東側殿裏。


  昨晚剛剛侍寢,一早上起身到現在,又忙請安,又和薛意如二人聊天,蔣喬自覺有些體力不支,連午膳都叫錦瑟推了,一覺睡到晚膳時候。


  最近她的小院風平浪靜,據茗夏反映,李祿和小李子除了格外勤快之外,沒有其他異常。


  於是,蔣喬收拾收拾心情,準備興致勃勃地圍觀接下來的新人爭寵。


  不想到了睡前,就聽到長寧宮傳來的消息——今個晚上實際侍寢的,是常才人,而非薛意如。


  蔣喬一驚,喚來錦瑟就要去打聽情況,腦中不由胡思亂想起來:憑著常才人的性子,斷然不會去主動爭寵,那便是薛意如不想侍寢推讓的麽?又或者常才人先前都是表演出來的?

  正胡想著,薛意如身邊的江碧就來了。


  “蔣良媛,主子讓我過來告訴您不必擔心,不過是主子晚上吃壞了肚子,不便侍寢,就請皇上去了常才人那兒。”江碧行了個禮,聲音清脆地向蔣喬解釋。


  聽到江碧的話,蔣喬懸起的一顆心緩緩落下:“多謝江碧姑娘告知,我明日去看看薛姐姐。”


  江碧一笑:“多謝蔣良媛的關心,我家主子還說恐怕這次意外惹了皇上不喜,過幾日蔣良媛再去吧。”


  這便是讓蔣喬避嫌,又要自己靜靜想幾日的意思了。


  蔣喬點點頭,叫錦瑟送了江碧出去,再轉頭讓茗夏去庫房挑了對翡翠步搖,明日給常才人送去:一是為祝賀,二是為著方才自己對常才人的猜疑而抱歉。


  翌日,常才人晉封為從六品寶林的消息傳遍了六宮。


  加上許太後忙於行清節祭典之事,又免了一會請安,接下來半個月的空閑期,也算是揭開剩下沒侍寢的新人各展本事的大舞台。


  其中以嚴禦女最為出彩,先是在單獨向太後請安時,在慈安宮外頭碰見了永宣帝。


  在永宣帝誇了句“人美有孝心”後,便孤注一擲,在晚上永宣帝往憐小儀的芙蕖館走時,身著輕飄紗裙,將永宣帝勾去了自己屋裏。


  這一舉不僅挫傷了憐小儀的臉麵,還讓嚴禦女越了兩級,一舉成為嚴美人。


  隨後,嚴美人又頗為義氣地推舉了選秀時就和自己住一間屋子的馮選侍,但可惜馮選侍似乎不大得永宣帝的歡心,晉為禦女後就沒有了下文。


  至此,新人中隻有薛意如和蔣良人未曾侍寢,永宣帝似乎也忘了她們,隻是輪番翻嚴美人、沈容華和憐小儀的牌子,蘇順儀、文充媛和柔昭儀等人倒是退了一射之地。


  但叫人稀奇的是,向來愛在永宣帝麵前落淚訴委屈的憐小儀,沒有像上次對付蘇順儀一樣吹枕頭風。


  “想來憐小儀是看嚴美人近日得寵,自己卻反不如前,不敢隨意告狀了。”錦瑟一邊對這事下了結論,一邊為廊下看雨的蔣喬披上彈墨花天水碧披風:“雖是四月了,主子也要小心著涼。”


  蔣喬抬手,攏了攏柔軟滑手的披風,抬眼瞧那四月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為皇宮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氛,叫綠瓦潮潮,白階濕濕。


  以她看,憐小儀可不會輕易放過嚴美人。


  再過幾日,就到行清節了,這意味著,京城朝夕不斷、旬月綿延的春雨就要結束了。


  在這之後,便是淑氣陽陽,百花爭豔的時候了。


  蔣喬輕輕一笑:這後宮,要越來越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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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後)花(宮)爭(亂)豔(鬥)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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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前三天全是淩晨更新,第四天,也就是8.20是晚上十一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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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嬌本是禦膳房的小宮女,在姑姑的庇護下活得安然自在。


  不想姑姑一朝病逝,自己因為貌美人傻,被太後當作棋子封入後宮。


  容嬌腦袋一縮,乖乖地呆在自己的宮裏研究美食,準備以采女的身份終老。


  誰料皇帝卻第一個點了她侍寢。


  容嬌被轎子抬走前,找到了自己近日認識、頗有好感的小侍衛,含淚告訴他自己以後恐怕不能再見了。


  豈料到了晚上,容嬌一見皇帝便傻了眼。


  ——這不是兩個時辰前才告別過的小侍衛麽?

  ————


  某天深夜,埋首於政務的沈陸離換下沉甸甸的龍袍,身著常服,隨意漫步在深夜宮廷。


  不料,卻在禦膳房門口看見個垂頭喪氣的小宮女。


  一抬頭,芙蓉嬌麵,柳眉彎彎,讓沈陸離心神一晃。


  “你……你吃疙瘩湯麽?“小宮女嗓音甜糯,兩汪秋水中有星星點點的期盼。


  沈陸離沉默半晌,還是答應了小宮女。


  多年後,沈陸離很慶幸,自己做對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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