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就等你托夢呢
這一通逛,寶象府四周城區幾十裏,吳逸走了一半,直到暮色已現,日頭漸漸昏沉,也沒等出個所以然來。
結果妖怪沒等到,自己卻先餓了。
不能超脫凡體,就還得吃東西。吳逸摸了把自己空空的肚腹,就幹脆著就近尋了一家酒館解決。
他本著不虧待自己的原則,一上桌,就把店麵招牌菜裏幾樣看得順眼的都給點了,也不管吃不吃的完。
“對了,再來一壺……這個烏梅酒!”點完了各式菜,吳逸瞥了一眼店牆上掛著的招牌酒字樣還不忘臨時提了一嘴。
小二向掌櫃邊給他報完了菜名,便瞧向吳逸:“客官外地人?”
吳逸隨口答道:“對啊,西邊陽城來的。你怎麽看出來的?”
小二嘿嘿笑道:“寶象府的烏梅酒聞名鄉裏,本地的要上都直接叫一聲‘老樣酒’,就都知道了,自然是隻有外地人才會叫烏梅酒了。”
“還有這說法……”
吳逸在等候上菜的這段時間裏,拿著空杯握在手中,閑極無聊之際,一邊觀察周圍的客人,一邊用指尖頂在空杯底部,飛轉如輪。
自打聖尊師傅教他鳴鴻飛刀以後,才沒多久,他就開始養成了一點手上轉點什麽的習慣。
同是酒家,這一間內裏的布置,自然也比陽城更大,但直到如今有了閑暇,再看到裏頭的客人,吳逸才注意到一件事
寶象府城是一府之中樞,陽城在內的周邊縣城都歸其管轄,其城闊大,樓閣繁榮,吳逸剛進城就已經見識到了。
但自進城後所見的各色人等,除開將軍這些官府中人外,從路上行人,到滿花樓的嫖客,再到酒家裏周圍的客人,他這才注意到,這些人的衣著固然光鮮整潔,但都沒有特別奢華高調的穿著。
他一路所過之處不乏繁華城區,但就是商人隊伍,各店掌櫃,甚至於滿花樓裏的嫖客,衣著都相對比較……
低調。
對,就是低調。
吳逸尋思著,陽城那麽大點地方,還能冒出個沈家死肥仔那種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有錢的富二代,寶象府是一府中樞,裏頭的富人總不會背景還不如那個死胖子吧。
但這個疑竇剛生,隨即吳逸腦海裏閃過的一段記憶,又驟然間替他解了這個疑問。
原來東秦立國至今,不過五十年,從一開始就立綱陳紀,依照東秦國祖生前所立的律例規定:鑒於各州閥割據,富紳獨斷鹽鐵錢糧,導致百姓困苦,窮者益窮,富者益富,為防再生亂象。新朝廷收歸天下土地,鹽鐵錢糧等一應資源全為國有,規定除朝廷官署,官員服飾車馬以外,四民百姓,衣食住行,俱都有所規定,不得逾越兼並。
四民當中,又尤以商戶節製最重,國祖生前定法尤其注重抑商之舉,不光有遠超士農工三者的重稅,就是房屋私產,衣著出行也有更嚴苛甚至於殘酷的規矩刑罰,限製了豪奢之風,違者輕則罰取重金,重則收押入監甚至直接沒收家財。
故也有言,古之四民,商之末等及至東秦此為曆代最甚。
這些是原身記憶裏的律例相關告訴吳逸的,但也就這些了。原身是個半吊子的平庸書生,法律一項本也涉及不多,吳逸能想起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現在他知道了,寶象府身為大府,底下律例自然執行嚴明,就算有懷裏揣著千金的富商,也不敢輕易越製。
至於陽城,寶象府地處南疆,天高皇帝遠,能保持如此已屬不易,陽城一個小縣,也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約莫過了半刻鍾,幾道菜和烏梅酒一起上了桌。
吳逸望著這幾樣色香俱全,賣相鮮美的菜肴,也不禁食指大動,斟了杯酒,放在唇邊,一飲入口。
梅香入喉,醇厚綿長。
好酒。
烏梅酒並不算烈酒,至少比前世的酒來說遠遠不算,不過勝在梅香濃鬱,後勁更長,他配著酒菜,吃得酒足飯飽,連喝了兩壺烏梅酒,正閉目回味著酒香,就忽然聽得周圍人潮一陣聳動。
鼓掌聲?
吳逸睜開眼看時,卻見周圍桌案的客人紛紛抬手鼓掌,目光俱都望向酒家裏樓梯一側,似是準備迎接什麽。
他也把目光投向那裏。
隻見得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一個高瘦身量,渾身麻黃長袍的中年灰須書生來。
“老先生,就等你啦!”
“今兒個講什麽?”
“先說好《綴白裘》這些可不興講了啊……”
眾人見了他下樓,俱都紛紛起聲你一言我一語,哄嚷不休。
那麻黃長袍書生悠悠走到一側空桌前,自袖中取出一把折扇,眼睛掃視眼前眾人,掃過吳逸時,眼皮微微一動,他淡然笑道:
“承蒙厚愛,在下一生無甚功名,隻留得一些誌怪奇談,能博眾一笑,換幾個酒錢,已是足以。”
又是說書的……
吳逸不緊不慢,又倒了壺中最後一點殘酒,拿在杯中,靜靜聽他說著。
老書生折扇張開,扇起一陣微風,朗聲說道:“這回,卻要說寶象府,眾人可知道,寶象府因何而得名?”
這問一出,眾人裏有幾個年紀稍長的已是搖頭擺手叫道:“我說童老秀才,您是當這兒的都是小孩兒嗎?這寶象府才開府不過幾十年,還用你說?”
“哈哈哈……”
老書生撫須一笑,“各位無非是想說,寶象府是取開國福象將軍開拓有功,為鎮府之寶之意。這自然是販夫走卒都知道,老夫要說的,卻是更深一層……”
“都言寶象府幾十年沒有半點妖鬼作祟,是有將軍護佑,此後繼任將軍,有住將軍府的,無不承此遺澤。可是,各位又有誰知道,真正護佑寶象府的,既是將軍,卻又不是將軍。此事,還要從東秦開國之前說起……”老書生娓娓而談,其聲帶著一股慢慢悠長的韻味,在酒家之中,眾人之間回蕩。
老書生的嗓音似是帶著一股魔力,這邊廂滔滔不絕,眾人聽得聚精會神,越發入迷,唯獨吳逸,卻是越聽,越是搖頭晃腦,眼皮打架。
最終,頭趴在了桌前,竟是沉沉睡去。
“年輕人……年輕人……”
吳逸悠悠醒轉,聽到呼喚睜眼之時,隻見到茫茫虛空之中,一個背生霞光,座下騰雲的模糊仙人形象,紅袍鶴發,長須過腹,一派仙氣飄然。
“這位仙長,你是……”
吳逸揉了揉眼睛,望了一眼四周,一副懵懂的樣子朝眼前的仙人道。
紅袍仙人慈祥笑道:“小友莫怕,我乃大羅天上碧遊京的青萍上仙,見小友頗具根行,特來指點一二。”
“哦……”
吳逸合掌一拜,恭聲道:“原來是大羅天仙托夢,小道鴻鈞,見過仙長。”
青萍上仙手中拂塵一甩,道:“這城中有妖邪作祟,冒我之名,亂道害人,我本想下界除妖,無奈上界有事,不便下行,我見小友身懷修為,是可造之才,我可傳你一法,替這寶象府除了妖邪,為蒼生去一禍害,也為自身長一功行。如何?”
吳逸好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敢問仙長,這妖怪是何來頭?”
青萍上仙道:“這妖怪說來也是與上界有些淵源,乃是一柄上古神劍的殘片所化,結果一點靈性未散,下界年深日久,最終成了妖邪,仗著些修為,就敢四處傷人害命。”
“上古神劍?”吳逸聽了不禁臉色一變,忙道,“這樣的妖怪我怎麽是對手?”
“嗬嗬嗬……不必驚慌,”青萍上仙見他一臉驚惶,更是撫須笑道,“那神劍無堅不摧,但妖怪畢竟隻是一片殘片所化,所具威氣連萬分之一都不到,我有一篇經文,你隻需按我說法誦念,城中妖邪自然消滅。”
言罷,他手中忽現一本金光爍爍的經書,那經書金光一出,頓時照亮了周圍一小片虛空之地。
吳逸望著他手中那本冒著幾乎閃瞎眼金光的經書,又問了一句:“多謝仙長垂青,在下還有一事相問。勞煩解告。”
“小友請講。”
“敢問仙長……”
吳逸歎了一口氣,立馬從原先謙恭一派變了個樣子,挺直了腰杆,上前一步,咧開嘴笑道,“你說的那個妖怪,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
青萍上仙那張慈祥淡然的臉,頓時僵住了。
“你是不是心裏在想……我怎麽知道?對吧?”吳逸兩手負在身後,優哉遊哉地踱著步子慢慢接近他。
“小友誤會了,這妖邪用我名頭……”
青萍上仙臉才僵住了一瞬,隨即又現出三分笑意,欲要解釋,但話出口中才過半句,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就迎著他麵猛襲而至,來勢之快,完全超乎他的反應之外。
頭被打得向後飛仰,身子也倒飛了出去。
青萍上仙被打飛出了丈外,以一種形似神更似狗啃泥的難看姿勢跌在濁氣之上,摔了個結結實實。
盡管那裏並不是地麵。
“別嘴硬了,就等你托夢進來呢,沒想到這一招釣魚還真有用,你是不管佛道,專挑修行之人下手嗎?”吳逸活動著手腕,看著這個一刻前還裝得仙風道骨,現在已經摔得狗啃泥的青萍上仙,撇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