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意起（中）
庭院裏的山茶花經過了幾場雨凋零的沒剩下幾朵了。如娘一身嫩黃色的翠煙衫，下方著著白色的百褶裙，身上披著粉色的煙紗。一頭秀發挽成了簡單的如意髻，發端插著簡單的粉色木蘭簪子，帶著花瓣的流蘇落下。簡單卻不失淡雅。
十月桂花飄香。
如娘手腕上掛著竹籃子，正站在院子裏一點一點的摘去新鮮的桂花。這些日子跟著黎嬸學了糕點，如娘難免有些心癢癢，正巧桂花開的正盛，摘些做桂花糕。
假山與假山的縫隙之間，剛好可以看見如娘的身影。黑色如墨的發髻上有幾點嫩黃色的桂花，伊人卻毫無察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用如蔥根般的手指在花叢裏輕輕的擺動著什麽。
封戚城站在長廊上，透過縫隙正好看見這樣一副讓人心動神往的美人圖。深邃的眼裏，有什麽動了動。呼出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悸動。
總有一些人分不清場合，來破壞了這樣的美景。
陳鬆腰間挎著大刀，腳步在走廊上跨的咚咚的響，震得蓮花池裏的水波一圈一圈的蕩起。
“將軍，這些狗日的官員，都是些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貨。”陳鬆本就是粗人，嗓門也大。想起今日審問那些使臣，一個兩個跟悶葫蘆似得，拽的比他還像大爺，心裏不免得來氣，聲音又大了幾分。
水池裏的漣漪又大了幾圈，甚至還能依稀看見慌亂晃動的魚。封戚城皺起眉角，抬眼望去，果真見如娘偏著小臉，探出頭來想要一看究竟。
下一刻，封戚城一腳踹向了陳鬆的小腿肚子。
驚擾了他的伊人！
陳鬆“哎喲”一聲，愣愣看著發火的將軍！他這是又怎麽了？
封戚城轉身走在前麵，淡淡的道:“跟我來。”
陳鬆連忙跟上，誰知前方的人不知為何突然停下，眼色帶著冷意，看的他心裏莫名的發慌，隻聽自家將軍的嘴裏吐出幾個字，“你，小點聲。”
陳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男人。
小，小點聲？
餘光卻瞥到了某個姑娘的身影，就算是他腦子再蠢，現在心裏也有了幾分估算。自家將軍，這是怕驚擾了夫人？
“噗……”
陳鬆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人，哪裏是會藏住心事的人，沒忍住，就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自家石頭一樣硬的將軍，原來也是個會疼人的啊！
抬眼卻收到了封戚城的目光，陳鬆連忙收了笑容，不敢再放肆。
進了書房，封戚城坐在楠木椅上，皺著眉頭，問道:“怎麽回事？”
“那些白銀，看著是實貨，實則中間的幾層都是用鐵塊度的銀上去。”說起正事，陳鬆也是毫不含糊。一雙濃密的眉毛眉飛色舞，跟著他的五官晃動，真是形色的很！
想起這事，陳鬆心裏不免得窩火。益州二十萬百姓，可都等著這災銀過日子。這些使臣一口咬定撥下來的隻有一百萬兩，三百萬兩縮減了一大半，死無對證已經讓人無可奈何了。可這剩下這一百萬裏竟然有一半都是假銀。
撇了撇嘴，這一群黑心蘿卜！
封戚城拳頭握得緊緊的，元帝，這是要治益州於死地啊！
“那些京城弟子的信送到了麽？”
陳鬆心裏算了算時間，點點頭，“這時間，已經到了。”
“嗯，撐得過去。”
現有的現銀和糧草可以撐著京城另外一批糧食到了。
“可將軍，那些官員真的會派送糧食過來？”陳鬆心裏擔憂，京城裏的達官貴族可都是又臉麵的人，怎麽會因為一封信就妥協了。
封戚城眼角微微眯縫了一下展開，淡淡道:“他們可舍不得自己的嫡子死在這蠻荒之地。”
這些老狐狸，權利越大卻越來越怕死。人老了，不就是怕自己後繼無人了？嫡庶在他們的心裏門兒清，這一行人裏，多的是達官貴族的嫡子，他們可舍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後輩死去。
兩人說著話，便見黎叔正急急的朝著書房走開。封戚城朝著陳鬆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黎叔朝著離去的陳鬆行了禮，便踏了門檻進屋，從懷裏掏出一張房契遞給上方的封戚城，“將軍，已經買下了。這是房契。”
想要迎娶如娘，就這樣一個三進的宅子是遠遠不夠的，封戚城幹脆讓黎叔去把隔壁院子高價買了下來，把圍牆打通了，當做一座宅子。
封戚城接過，仔細看了眼，又從懷裏拿出了幾張銀票，連同剛才的房契一起遞給了黎叔，“黎叔，你收著吧，到時一同放在提親的聘禮裏便可。把院子也修葺一新。”
“是。”
黎叔接過，見將軍已經沒有再吩咐的，便彎腰行禮離去。
心裏被元帝挑起的不如意，也被這即將娶妻的興奮感衝散了不少。
案幾上幾塊鬆鬆垮垮的綠豆糕孤零零的放著，現在在男人看來都異常的順眼，拾了一塊便放進嘴裏。
眉角一皺，怎麽是鹹的了？
——
如娘坐在亭子裏，正拿了一塊手帕做著女紅。黎嬸不僅廚藝了得，就是女紅也非凡。她發現黎嬸為她做的小小的荷包都是雙麵繡，便覺得吃驚。心中便生出了試一試的想法。
她琴棋書畫，除了琴能拿得出手以外，另外的還真的都是資質平平。
“在做何物？”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如娘身子一顫，手上的針也不長眼紮在了手上，疼的她抽氣一聲，
“哎呀。”
如娘感受到手指頭傳來的溫熱，驚呼出聲。
隻見封戚城正含著如娘的手指吮吸著，他見如娘如蔥根的手指上染了點點血跡，動作毫不含糊的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嘴裏送。
如娘哪裏遭受過如此的待遇，小臉驟得變得通紅。想收回手，卻發現男人抓得緊緊的。手裏握住的手帕落地，如娘空出的手拍向男人的胸膛，
“你……放開。”
聲音悅耳動聽，哪裏像是在訓人。倒像是閨中女子見著了心上人，言語裏都帶著的矯憨。
不能再逗她了，等會兒可別把她惹惱了。
封戚城咧著嘴，眼角有過笑意。
放開了柔夷，卻仍舊沒有忍住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