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起（上）
如娘剪了幾支桂花插在高頸瓶裏，低頭輕輕嗅了嗅，香氣撲鼻。封戚城透過窗戶正好看見蓮花池邊的伊人，展露笑顏。
傻呆呆的，也跟著笑了出來。
黎嬸拖著將軍的衣物進來，便看見這一幕。心裏好笑，愛美之心，果真人皆有之。
夫人這樣的容顏，她都會看呆，何況是將軍這樣的粗人。
“將軍，你的衣裳。”
封戚城的衣裳在戰場上都被劃的稀爛，這院子，他是從來不會留宿的，更不會有他的衣物。就這一套，還是黎嬸連夜趕出來的。也多虧了夫人的福，讓這樣一位大將軍終於屈膝留在了院子。
“黎嬸。”封戚城回神，點點頭。
一本正經，讓黎嬸有點誤以為剛剛他發傻的樣子是自己看錯了。
“將軍竟然這麽惦記著夫人，怎麽還不快把事定下來呢？”
何事？
封戚城有些迷茫的看向黎嬸。
黎嬸一拍大腿，哎喲，她的傻將軍喲！
“將軍，你別告訴奴。你就這麽讓夫人不明不白的跟著你，連親事都不辦一個？”
親事？封戚城蹙眉，他還真沒有想到。
她的傻將軍腦袋裏估計隻剩下打仗了，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這樣怎麽能得到夫人的心呢！
“將軍，這親事啊，是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你想要娶夫人，得先提親。等你的丈人家同意了，才能迎娶夫人。”黎嬸又伸出手指，數著，“還得有聘禮，媒婆……”
這麽麻煩。
封戚城臉色越來越難看。卻還是認真的聽著黎嬸的話。
“需要多少銀子？”
“啥？”黎嬸被將軍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驚住。想了想，黎嬸一本正經的回答，“像夫人這樣的女子，至少得需要……”
黎嬸擺出了五根指姆。
五百萬兩？
封戚城點點頭，表示心裏有了數。
……
而實際上，黎嬸想說的是五百兩。
——
京城來的糧草和現銀到了，陳鬆罵罵咧咧的進了封戚城呆的房門，卻發現自家將軍正坐在棋盤前一個人晃悠著下棋。
模樣頗為閑適。
心裏頭有匹馬奔騰而過。
“何事？”封戚城頭也不抬，手執著一枚棋思索在何處落下。
陳鬆心裏有氣，說話也不客氣，“狗日的，這些官員都是吃黑心蘿卜長大的，三百萬兩賑災的白銀，到了益州隻剩下了一百萬兩！”
封戚城在京城有留下眼線，元帝派的糧草和現銀有多少，他們心裏都有數。
一百萬兩，封戚城呲笑，這元帝倒還是舍得，竟然還拿的出這麽多銀子。
手裏落下了一枚棋，玉製的棋子在棋盤上落得叮咚一聲清脆的響聲。
太過於冷靜了，讓陳鬆抽了抽嘴角，他怎麽覺得將軍和那小白臉越來越像了呢？
“把災銀發放下去吧。糧草有多少發多少。”
“將軍，這……”
兩個半月的戰爭，從京城到益州就算是走水路，這些糧草也該到了。可這糧草偏偏在戰爭結束了沒幾天才到，那使者說是路上有事耽擱了，有何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封戚城又落下了一枚棋，朝著陳鬆揮了揮手，“下去吧。”
“可是，將軍，就這麽完了？”陳鬆心裏有氣，不想就這麽容易的放過這些個使者。他們路上耽誤的時間，都是他們這些人用命給補上的啊！
袖子揮過棋盤，一盤死棋落地，劈裏啪啦的聲響讓陳鬆身子一震，將軍發火了！
“那你還想怎麽樣？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就能救回那麽多條性命麽？封戚城眼裏閃過諷刺，
“下去吧。”
有糧草和銀子撥過來，至少元帝還留有一點良心。
“是。”陳鬆行了禮，腳還沒有踏出門檻，就又被叫住了，
“身上有銀子嗎？”
以為自己聽錯了，陳鬆驚訝的抬頭，見自家將軍正認真的盯著自己。他順著目光往下，看的地方是自己的腰帶。陳鬆下意識的用手蒙住，這點錢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嗯？”
陳鬆哭喪著臉，“將軍，屬下……”
封戚城伸出手，“拿過來。”
認命的解開錢袋，放在了將軍的手上。
封戚城掂量掂量重量，心裏點點頭。
“可以下去了。”
身無分文的陳鬆:……
而一切還被蒙在鼓裏的如娘正在跟著黎嬸學習著做糕點。戰爭勝了，黎嬸也就空閑了下來，有時間就轉進小廚房裏，開始琢磨著搗鼓一些糕點出來。
黎嬸的手藝可以說是一絕，味道好，模樣還很好看。
如娘從沒有碰過這些東西，黎嬸就教了從最簡單的綠豆糕開始。一下午下來，如娘隻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快麻木了，也沒有做出一盤合適的綠豆糕出來。
看著擺了一桌的綠豆糕，不免的有些喪氣。不是味道甜了，就是模樣未成型。
“夫人能做成這樣，已經夠好了。比老奴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好很多了。”
這樣的話，如娘今天已經不知道聽第幾遍了。第一次聽，覺得自己收到了鼓舞，聽多了，就知道黎嬸是在哄自己了。
“黎嬸，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如娘微微嘟了嘟小嘴，鬢角有幾根頭發絲掉下，白玉的臉上帶著粉色，小女兒的模樣盡顯。
黎嬸覺得好笑，要不是見過夫人麵對傷員時的穩重樣子，她都快要被她這一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模樣騙著了。
不該嬌氣的時候絕不矯情，該嬌氣的時候絕不含糊。看著像是嬌嬌女，實則啊，心裏分的清的很！
這樣的媳婦兒還真是讓將軍給撿到寶了。
如娘才不知黎嬸在心裏好好的誇了自己一番，她看著一碟一碟的綠豆糕，心裏有些發涼。
這麽多，要怎麽吃完？
自從經曆過戰爭的飽一餐餓一頓後，如娘就對糧食有了莫名的珍惜感。原來不愛吃的從來不會碰，現在看見吃的，隻要是能下肚的，都會盡量的吃完，不剩下一點。
可這一碟重著一碟，怎麽吃？
看見如娘麵上發難，黎嬸推了推她的背，道:“夫人，你休息去就好。剩下的就交給老奴就行。”
“黎嬸你別倒啊。”如娘看著綠豆糕，怕黎嬸一口氣把這些倒掉。
多可惜啊！
這護食的模樣，還真是讓人好笑。
封戚城看著黎嬸端來的糕點，微微蹙眉，他不愛吃甜的。
將軍的口味，黎嬸知道，心裏心災樂禍，麵上卻是不顯，“這是夫人做的。將軍嚐嚐？”
如娘做的？
封戚城放下手中的書卷，一塊接一塊的送進了嘴裏。
皺著的眉頭，未舒展開來。
不是太甜了，就是太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