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元帝
如娘不是沒有見過父兄勝仗過後遊街，隻是第一次有人願意和她分享這份榮耀。
她宋家祖輩四代守住這益州，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夷人。男子主外，女子主內，宋家的女兒幾乎從未拋頭露麵。外人隻道宋家女兒教養好，卻從未見過真人的模樣。而這一輩，隻有如娘一個女子，宋家更是把她當成寶一樣寵著。
沿途的百姓都有著劫後重生的喜悅。一直跟著隊伍走著，更有甚者帶頭對著軍隊跪下，叩頭道謝。
如娘一路上便挺直了腰身，有些懊惱自己怎麽一時腦熱就被這男人拉上了馬。身後溫熱的氣息傳出，讓她身子有些僵硬。封戚城呼出的氣息直達她的耳邊，耳根子有些紅了。
封戚城低頭注視她帶著粉色的耳朵，耳垂掛著蘭花樣式的耳墜，小小的，在空中微微的擺動。
搖了搖自己的腦袋，仿佛腦袋傳來的漲疼感都被這一抹美色撫平了。
“如娘。”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在喧鬧的街道上，異常的清晰，帶著他特有的沙啞。
耳根子更紅了。
“嗯。”
“益州保住了。”封戚城的頭又低了不少，鼻翼間能輕輕嗅到如娘身上傳來的女兒香。
異常的芬芳，讓他渾濁的思緒有了一刻的清晰。
如娘未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她知道的。
“益州保住了。”男人的聲音又大了幾分。就像是得到了什麽寶物，想要第一時間和自己心愛的人分享，換取她的芳心。
益州保住了，他答應過她的，做到了。
“將軍，謝謝你。”
如娘微微側過腦袋，從封戚城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她翹起的唇角，美好的讓人心醉。
……
遊街一直到官府府邸才停下，身後貼著的胸膛越來越近，呼吸聲也越來越重。
如娘用手腕碰了碰身後男人的胸膛，“將軍，到了。”
沒有人回應，如娘有些臉熱，這個男人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將軍。”如娘這一下手腕用了力，卻仍舊沒得到男人的回應。身後的溫熱突然沒了，什麽重物落地。一片驚呼聲傳來，
“將軍！”
久兒抬高了前提，馬鳴聲刺耳。
如娘回頭，便看見剛剛還和自己說笑的男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沒有一點生氣。
羅軍醫把著脈，接連歎氣。“將軍這是舊傷複發，又太久未休息。身體才有些發熱了，老夫估摸人已經燒的有些糊塗了，能撐到這一會兒已經隻憑著將軍一口氣。”
如娘愣住。
怪不得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後的溫熱，還以為是他湊的太近了。
那時他就已經發燒了麽？
羅軍醫問如娘要上次的藥，如娘答沒有剩下多少了。剛踏門而出，準備去尋藥，卻看見院子裏的老樹旁站著一位身型修長之人，一身墨藍色的衣衫，背對著她站著。
聽見聲響，那人轉過身來，帶著笑朝如娘微微頷首。
如娘瞳孔一收，這人的笑讓人如沐春風。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就是說的這樣的人吧！
——
劫後重生，命是保住了。隻是戰後的益州卻是一片荒蕪。夷人所過之處，莊稼毫無收成。
蕭條，滿目蒼夷。
陳鬆吊著一隻胳膊指揮著士兵收拾不堪入目的戰場。屍骨遍野，血流成河。這些屍骨如若不處理好，雖是十月的天，即將入寒，也可能讓瘟疫橫意。
“陳小二，你這是跟在將軍身邊了一回，長大了不少啊！”
一男子穿著便衣，手裏握著劍掃過地上躺著的屍體。所到之處看著粗虐，卻每一個地方都找的仔細。
自己這是被誇獎了？
陳鬆摸著後腦勺，眼睛笑得成了一條縫，“哪裏，哪裏。”
男子看他這傻樣，無奈的搖頭。一巴掌打上他的腦袋，這人，還真是經不住誇！
這些人都是封戚城的弟兄們，以煙花為信號，隻要一經發射，就算是千裏之外也會趕到。
元帝自認為自己把封戚城的勢力分裂開了，給他的一行兄弟加封官爵就能安撫住他們。卻不想封戚城也留有後手，曾經情同手足的兄弟怎能會是在富貴麵前說散就能散的。
京城，皇宮。
“報，邊疆急奏。”
正在宴請官員的元帝被這聲音打破了氛圍，帶著笑的臉立馬耷拉了下來，臉色難看，朝著一旁的冷公公揮揮手。
冷公公示意，退向門外，接過那士兵手上的信封。雙手握住舉在自己的額頭處，奉給皇上。
“陛下。”冷公公輕聲道。
元帝推開坐在自己懷裏的妃子，接過信封，拆開了看。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沉。
啪的一聲，元帝手掌拍在跟前案幾上，帶著上麵放著的酒杯晃動，瓷器碰在了一起，叮咚叮咚的響。
熱鬧的宴會瞬間安靜了不少，坐在下方的官員們人心惶惶的看著上方的陛下。自從新皇登基以來，這官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喜怒無常，做事武斷狠毒，眼裏容不下絲毫的沙子！
“好啊！”元帝道出了一聲好。
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著你。臉上帶著迷茫，不知陛下在說什麽好。片刻，有拍馬屁的官員跟著陛下拍手叫好。
底下一片叫好聲。
有些理智還在的官員們見這樣的場麵，無奈的搖頭。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啊！
“益州保住了！和夷人這一戰，元軍大勝！朕這護國將軍，封得值當啊！眾愛卿說是不是啊？”
聽元軍勝了，不少官員們的眼神都亮了幾分。畢竟此去的士兵裏，還跟著他們的嫡子。
眾官兵立馬起身，跪倒在地，高呼。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帝笑出了聲。隻是眼裏帶著冷意，後牙槽咬的緊緊的。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手裏握住的酒杯有了裂縫。
封戚城，朕佩服你的智謀！明明是一盤死棋，都能叫你起死回生。五萬人對十萬人，竟然贏了！
可是你看，明明是你奮起抵抗，這贏了後的名聲還是屬於朕的。
站在最高處的永遠隻能是朕，而你，永遠隻能是俯首稱臣的人！
冷公公將一切收入眼底，背後冷汗滋生，身子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