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門軸發出年輪的聲音，正穿衣的如娘身子一顫，“誰？”說著還不忘往身上胡亂的纏衣服。
“是奴。”
是黎嬸。
如娘呼出一口氣。
進門，桌上一大堆花花綠綠各色各樣的鞋子看的黎嬸呆住，反應過來時，黎嬸吃笑。沒想到將軍這樣一個漢子，碰上夫人便俠骨柔腸了。
將手裏放著鞋子的托盤放下，慢慢收拾著桌上的鞋子，臉上忍不住露出嫌棄的神色。討好女子都不會的將軍，這麽多鞋子，估計得把夫人嚇著咯。
她的傻將軍嘞。
收拾好，將鞋子放在櫃子裏，朝內室問道:“夫人，衣服還合身麽？”衣服是黎嬸早年做給自家女兒的，後來家裏出了事，衣服放壓箱底了。今兒要的急，黎嬸想起就翻了出來。
是一件淡綠色的翠花衫，下麵配著百褶裙。雖是京城幾年前的樣式，可針腳細密，上麵繡著淡粉色的小花，簡單卻不失淡雅。
“合身。”如娘淡淡的答。
好一會兒，不見如娘出來，黎嬸心裏奇怪，掀起了內室的簾子進去，“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隻見如娘一頭長發披肩，將巴掌大的小臉更襯得可人，白皙的臉上還帶著紅暈。黎嬸愣住，連她這樣的老婆子都忍不住驚豔何況是將軍了。
而這樣的美人此刻正赤腳踩在地上，圓潤的腳趾正活潑的動著，有些無處安放。
“奴該死，忘了給夫人拿鞋子。”收拾鞋子忘了重要的事，黎嬸懊惱道。
如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秀發，“黎嬸，有鞋子的。”可惜髒了。黎嬸進來之前，她正看著髒了的鞋，糾結要不要再穿上。
最終黎嬸還是從一堆鞋子裏挑了一雙稍近人意的，伺候如娘穿上。
“夫人是益州本地人吧？”
“嗯。”
“久聞南方水土養人，看夫人，奴婢就信果真如此了。”
如娘苦笑，如今這樣的模樣卻隻會給她召開禍根，“黎嬸你過獎了。”
“奴婢和家裏那位，自從被將軍救了，就一直跟著將軍。前些日子新皇登基，才去了京城。”
京城麽？
爹爹倒是說過，等平定了異族就帶她回京城看看故土。可誰想這一等，就是永遠。
沒有發現如娘的異常，黎嬸繼續道:“京城的姑娘雖都長的好，可每個人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說話做事都一個樣子。”
大家貴族的規矩多，如娘也曾為了學的這些規矩挨可不少板子。後來還是爹爹給祖母求情，說咱們宋家的男兒生來就為了別人而活，就讓女兒過的快活一些吧。從那以後祖母的教導便不像那麽嚴格了，可該學的一樣也沒有落下。
繡花鞋很合腳，如娘走了幾步，回頭道謝，“鞋子很合腳，勞你費心了。”
黎嬸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們這做下人的，夫人別跟我們客氣。再說這鞋子也不是老奴做的，是將軍買回的。”
封戚城？
看如娘吃驚，黎嬸笑道:“還不止一雙呢，要說啊，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將軍對人如此上心。”黎嬸從一旁的架上拿過幹布，走近伺候如娘擦頭發。
黎嬸一家也跟了封戚城幾年了，幾年下來的情分，說是仆人不如說是家人，黎嬸也早就把封戚城當成自己的孩子了。這些年將軍一直忙著征戰，身邊也沒一個知心之人。如今好不容易開竅了，她得多幫幫將軍，且這姑娘還是如此美貌，她得為將軍守好咯！
“夫人，你也別嫌奴婢話多。當初將軍為了救奴婢一家，身上的刀疤至今都沒消去呢。將軍就是人冷了些，心腸好著呢！”如娘一頭秀發如墨，披散在肩頭，黎嬸用象牙梳一點一點的為她打理著。
的確是好人，如娘心裏默默點頭。以為在擂台上被帶走會凶多吉少，哪裏想這虎背熊腰的男人竟然會與自己想象中如此的不同。
至少她現在還是安全的。
——
從封戚城把如娘丟在這宅子裏後，幾天也沒有再出現。倒是整日聽著黎嬸嘮叨將軍如何，如娘不以為然，沒封戚城她樂的自在。
這幾日如娘摸索了宅子周圍的情況，沒有吆喝聲連夜晚打更的聲音都很弱，應該在街道僻靜處。她以為封戚城這個男人會留個心眼，留人看守宅子，這幾日她和黎嬸一起進出，也沒有見著有人守著。
如娘心裏暗自有了計劃。
這夜，等廂房的聲音淡下去。如娘才在黑夜中起身，趿著鞋子輕輕開了門。院子裏有一棵大樹，枝繁葉茂通向了屋外。
如娘能想到的逃出去的辦法，就是爬樹！
可當第三次嚐試爬樹失敗後，如娘挫敗的坐在了地上。是給累的，也是給自己氣的。小時候看兄長爬樹，一股腦就能爬老高，怎麽到了自己連上去都很困難。
守在屋頂的暗衛，抽了抽眼角。主子交代的就是要守住夫人別讓她逃，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是算逃還是算沒逃？
不知道多少次嚐試後，如娘終於爬上了第一根枝椏。整潔的發髻也有了些淩亂，白嫩的手心磨得通紅。終於夠到了第二根樹叉時，熟悉的聲音響起，
“女人，你不乖喔。”
隻見封戚城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樹下，正微微仰頭看著如娘。男人個頭太高，和第一根枝椏齊平，如娘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你，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不能來？”才幾日，白嫩的小臉上就多了一絲血色。封戚城暗自點頭，看來黎嬸把這女人養的不錯。
小沒良心的，自己好吃好喝的供著，這才幾日沒見著，就淨想著跑了。
封戚城上樹，摟著如娘的肩膀想將她往下麵待。感覺不對，低頭一看，哭笑不得。
這女人還真是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放手。”
如娘死死的抱住粗壯的枝幹，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一般，“不放。”這是她唯一能逃走的路線！
封戚城微微蹙眉，這女人，還挺倔！“宋如娘！我救你，就是為了讓你去送死麽？”
宋如娘！宋……如娘猛的抬頭，雙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封戚城，你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