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入我相思門
“那是王妃?”一個侍從立在船頭,用手肘頂一下邊上的同伴,滿臉的難以置信。
“好像……是吧?!”同伴也不敢確信。
過了一會兒,船艙裏出來的侍衛問了蕭齊衍同樣的問題,“王爺,那真的是王妃?!會不會是咱們隔得太遠,沒瞧真切。王妃在這種地方,怎會以真麵目示人呢?”
“是!”蕭齊衍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個字,剛剛那匆匆一瞥,好似前世回眸一般,霧隱山上的那一夢,時時刻在他腦子裏忘不掉,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害怕再與趙恒月錯過。
渡船尚未停穩,蕭齊衍已經飛身下了船。來往香客絡繹不絕,他目不斜視,一路上到山頂。寺中香霧繚繞、梵音浮動,蕭齊衍找了一圈,不見趙恒月蹤跡,他當即出寺沿途打聽。
“哦,您說的那位夫人,我適才好像見著了,她往月老祠方向去了!”一位過路人聽了蕭齊衍的描述,很好心地給他指明了方向。
趙恒月的確是從後山下去,一路到了月老祠。本不打算進去,卻看見月老祠中有一棵千年古樹,那古樹枝繁葉茂,條條枝幹都掛滿了紅綾。
“來求姻緣的人這麽多嗎?”趙恒月不禁好奇。
“可不是?夫人您有所不知,不少人不遠萬裏來到此地,就隻為了在樹上係一寸紅綾!隻要心至誠,就算今生天命已定,來生也必會得償所願。”一個和藹可親的白發老婦笑道。
“嗬!還有人來求來生的姻緣?究竟有沒有來生還另說了!”趙恒月笑一聲。
“嗬!有,怎麽沒有?!你也是打外地來的吧?既然來到此處,什麽都不求,進去看看也無妨!”老婦人道。
趙恒月帶著醜奴兒、斷念進到月老祠裏,果然見到不少來此處求姻緣的男男女女。少男少女來抽簽、問卦、求姻緣並沒什麽好奇怪。倒是那些中年、白發者也是一副虔誠姿態,倒是讓趙恒月很意外。
“長生殿!”趙恒月抬眼,念了匾額上的三個字。她隨便問了一個從裏麵出來的婦人,那人臉上淚際未幹,見有人問,她胡亂抹了一把眼淚,盡可能平靜道:“這是祈求來生還能續姻緣的地方!”聽了這句,趙恒月愣怔在原地,原來那會兒的老婦人說的都是真的,即便陰陽永隔,仍有癡男怨女不願放手。
她忽然想起那天蕭齊衍去祭掃完林蘭,她說的那些氣話:“我沒什麽憾事要補!蘭妃可能有。今年她的祭日,王爺不妨去廟裏齋戒,然後操辦一場隆重的法會告慰亡靈,她應該生怕王爺把她忘了吧!書中的長生殿寫的好,王爺閑暇了也看一看,驚天動地的愛情總是感人至深,愛妃仙去,但依舊是君王心中魂牽夢繞之人,連本妃看完都落淚了。誠心祝福這二人在長生殿中相見,轉世輪回、長廂廝守、白首不離!……”
遲疑了好一陣,趙恒月還是進了長生殿。屋頂橫梁懸垂著數不清的紅繩,紅繩上皆掛著形狀統一的木牌。那些木牌正麵,刻的都是逝者的名字。而木牌背麵,刻的都是:“永生永世,矢誌不渝!”然後,在這句話的下麵,才是許願者的名字。趙恒月在數不清的木牌中走走停停,每一塊牌子都是肝腸寸斷、刻骨相思。人非草木,誰能無情?趙恒月心中也突然很是難過。一轉頭,她無意看見角落的紅幡之後,醜奴兒一閃而過,過了很久,等她轉到那裏,她看到一塊很新牌子,正麵寫著:賀展,背麵卻一個字也沒有寫。
“原來即便醜奴兒這樣的殺手,也難逃一個情字!”趙恒月在心裏感慨一句。
長生殿外就是那棵千年古樹,大家都叫它相思樹。樹下裏三層、外三層,跪滿手持紅綾、虔誠祈求的男男女女。
趙恒月也買了一條,賣紅綾的老叟恭恭敬敬奉上筆墨,和善又熱心道:“這位夫人,您怕是外地人吧!是替自己祈願呢?還是替旁人?你把有緣人的名字寫在紅綾上,像她們那樣在心裏默念祈禱,然後叫人幫您把紅綾掛到樹上去就行了!”
趙恒月聞言,提筆寫了四個字“故劍情深”,然後雙手合十,虔誠祈禱一陣,親手將這紅綾掛在了樹枝上。
臨到傍晚,醜奴兒等人才知道,她之所以去廟裏上香,是因為這一天是她的生辰。
“難怪王妃買了那麽多花燈、彩紙、孔明燈!”段念恍然大悟。
“還有酒!素女給我煉製了特效藥,我終於也能放心大膽一醉方休了!”趙恒月開心道。
晚上,遊船停在江中背風處,醜奴兒、段念跟著趙恒月一起放完花燈,就開始在遊船上暢聊、小酌起來。趙恒月多年滴酒不沾,這酒量可想而知,不過三五杯下肚,就趴在桌上喚不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趙恒月感覺船在水麵晃晃悠悠,她雖然沒有頭疾發作,但身體著實難受得很。迷迷糊糊間,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摟在了懷裏,她枕在那人的臂彎中。江風微冷,透過紗幔吹拂在她臉上,她略微感到好受了些。
“蘇玉……你回來了嗎?”趙恒月頭一偏,呢喃出這樣一句話。那人身子猛然一震,抱她的手差點脫力,趙恒月隻感覺自己身體驟然一沉,但很快又被穩住了。
過了好半天,她聽到一個冷硬且明顯隱忍著的聲音,那人說:“我是蕭齊衍!”
“蕭齊衍?……蕭齊衍……”趙恒月迷迷糊糊重複了好幾遍,忽然她伸手摟住那人脖頸,伏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笑了,“哼!好吧!蕭齊衍……你說是誰就是誰,哈哈哈……”說完這句,溫熱的淚就從她眼角滴滴滑落。
“月兒……”抱她的的確是蕭齊衍,他是循著花燈的方向找來的。剛剛趙恒月呢喃的那句蘇玉,讓他怒火中燒,然而剛要發作,就感到有淚灼濕他的衣襟,他又忍住了。
“嗬!月兒……你模仿他的語調真是越來越像了……”趙恒月胡亂掙紮兩下,見掙不脫,便又用戲謔的口吻,呢喃道:“你模仿他的語氣,又是想來諷刺我是不是?!哼!也罷……那你用他的口氣說一句:月兒,我喜歡你,永生永世,至死不渝!你說……你敢說嗎?……哈哈哈……嗚嗚嗚嗚……”趙恒月貼在蕭齊衍胸膛上,醉酒後各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前一秒還是嘲諷的笑,後一秒卻是全身顫抖,像個小孩子那樣嗚嗚大哭。
蕭齊衍此時此刻,隻想砍死蘇玉,他見趙恒月剛剛的這些舉動,立刻就知道蘇玉一定在趙恒月脆弱的時候,模仿過他不止一兩次,這樣的卑鄙小人行徑,君子不恥、其心可誅。正在下意識捏拳的片刻,趙恒月猛一下將他推倒在船艙裏,趙恒月自己也重重跌在了地上,可她並未醒,隻是下意識淩厲道:“行了,你這個死太監,本妃還用不著你可憐!你該幹嘛幹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