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始料未及
“噗”一聲,一滴水射穿窗紙,醜奴兒屋中的燈瞬間滅了。
“誰!”醜奴兒翻身而起,就在那一瞬間,森冷寒光擦著她的頭皮刺了過去。“噌”兵器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在這樣的暗夜顯得極不尋常。醜奴兒閃轉騰挪,而刺殺她的人依舊如影隨形。
“我的刀下不死無名之鬼!報上名來!”醜奴兒吼道。然而話音一落,屋中好似憑空出現若幹人影,他們悄無聲息把醜奴兒圍住了。
“哼!想來這手?人多我就怕了嗎?”醜奴兒冷笑一聲。她正準備全力以赴,一支簪子掉落在她麵前。醜奴兒一見此物,手下意識一顫,她指尖的那枚繡花針就掉在了地上。
斟茶的聲音清晰入耳,醜奴兒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對麵端坐著一個人,隻是這深更半夜光線不濟,隻能見其身形而不知其容貌。
“你是誰?!”醜奴兒剛要起身,身後卻被幾隻無形大手強力按住。
“本王找你,隻是想問清幾件事情!”
醜奴兒一聽這聲音,瞬間震住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麵坐著的盡然是蕭齊衍。
“您……您從哪裏得到那件東西?還我!”醜奴兒吼一聲,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本王找尋了這麽久,就是要親手交給你!原來你就是賀展的未婚妻!”蕭齊衍的語氣平靜又真誠。
“他真的死了……對嗎?”
“是!”蕭齊衍靜默片刻,沉痛地回答道。
“為什麽是他死?為什麽?”醜奴兒一下把茶水掀翻在蕭齊衍身上,若不是有人死死按住她,怕是桌子都被她掀飛了。
“你冷靜點!當時賀展是十三小隊的隊長,王爺還隻是他隊裏的一個小兵,王爺為了救他,被敵人連砍了五六刀,差一點就同賀展一道戰死了!你是要恩將仇報嗎?”暗夜裏的一人吼道。
“哼!我才不信!王爺的身份何等尊貴,他還用得著到前線拚殺!呸!”醜奴兒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失控過。蕭齊衍起身站在窗前,當年的廝殺場景好似就在眼前,千萬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滴淚悄然從他眼中滑落,他真是不願再回想當年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蕭齊衍長歎一口氣,親口對醜奴兒講述了當年的戰事,那一年蕭齊衍年僅十四歲,可他已經經曆了大大小小幾十場戰役。當時他的處境,比普通士卒還不如,皇宮裏就是有人想叫他自生自滅。
蕭齊衍並沒有對醜奴兒說他自己的事,隻是說:“他最後的心願就是把這簪子還給你,叫你不要再等他了!”
醜奴兒猛一下把簪子掰成兩斷,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蕭齊衍與隱沒在黑暗中的那些鐵血硬漢皆肅然靜默,他們都與賀展一樣,在戰場上九死一生,誰的家中會沒有牽掛之人呢?
將近黎明,屋中就剩下蕭齊衍與醜奴兒兩人了。桌上的茶早已涼透,醜奴兒的清淚也凝幹了,她伸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她看向蕭齊衍,聲音已經恢複了冷靜,“您一直沒能找到我的下落,但這次查王妃,您盡意外知曉了我?”
“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王爺想問什麽,我知道!可我也隻是王妃死士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她的事我無法盡知!”醜奴兒坦誠地說。
聞言,蕭齊衍一怔,他望了一眼醜奴兒的眸子問道:“她究竟養了多少死士?”
“這我不能說!反正府中您看見的隻是冰山一角!”
“你幫她做過什麽?”
“我幫她殺過官員,因為那時他們向先王進讒言,害得封地內十幾萬人死了……”醜奴兒把她知道的事無一保留地告訴了蕭齊衍,蕭齊衍心中的震動不言而喻,他也端起桌上涼透的冷茶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
醜奴兒繼續道:“王妃這些年做生意掙的錢幾乎全用在支持前線、補瑨陽各地方的虧空、救濟災民、捐錢修築邊防城牆……這些事上了。她還要建免費的私塾、要幫貧寒學子爭取入仕名額……所以她需要源源不斷的錢。可她又不準附屬商行做那些黑心買賣,因此擋了很多人的財路。再加上要跟各方勢力爭商道、搶資源……所以她必須得這樣!這些年,王妃和劉權苦心經營商盟,已經頗有成效。北境的江湖勢力也大都依附商盟,連冥王也奉王妃為座上賓了!”
“她憑什麽?或許瑨王府的招牌能為她提供些許便利,但還不至於讓江湖人都開始聽她號令!”蕭齊衍冷聲問。
“因為王妃有趙、蕭兩國的諸多渠道,再加上腹地和紫邑的資源。”
“紫邑?”蕭齊衍的臉色很陰沉。
“是!”醜奴兒並不知道趙恒月與蕭齊景的過往,對蕭齊衍客觀陳述道:“腹地、紫邑這些富庶中的富庶,一直是由清風閣、南巷、七絕門這樣實力超群的組織把控,外人休想分到丁點兒湯肉。可是王妃卻通過九王分得一杯羹,這使得閻王殿不得不刮目相看!更不知王妃用了怎樣的途徑,讓盟主親封了她為左使。目前她在蕭江湖的位份僅次於冥王、魔君、南巷堂主、七絕門宗主、昆山掌門等幾位老資格。”
“嘡!”蕭齊衍聽著聽著不由把杯子重重放下,他隻感覺每日在府中見到的趙恒月僅僅隻是她真身的一個幻影,蕭齊衍此時隻想冷笑。“你可願回到她身邊,當本王的一雙眼睛?”
“好!”醜奴兒重重點了點頭。
趙恒月整日忙碌,蕭齊衍做的這一係列事她未能及時察覺。一日她和斷念從私宅出來,無意間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她也不動聲色,任由那些尾巴跟。一連跟了數十天,趙恒月逮著機會設了一個局,然後來一招製敵,把這些暗處的影子一鍋端了。
“誰這麽大膽子,敢在這裏撒野了?”趙恒月令手下對捉住的這幫人一番嚴刑拷打,“有人招了嗎?”
“是……是……”斷念支支吾吾不敢說。
“是誰?”趙恒月有些生氣了。
“是……王爺!”
趙恒月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滑倒。好半天,趙恒月才回過神,“那天,劫我馬車,還險些傷了你的那夥人也是他派來的?”
“是!”斷念小聲回答一句。
“不可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趙恒月震驚之餘,忍不住拍案而起。惱火之下,她帶著手下回到府中,一腳就把蕭齊衍書房的門踹開了。
“你要幹什麽?越來越沒規矩!”蕭齊衍放下書,瞟了一眼氣勢洶洶的趙恒月和她身後的那些麵具人,極其威嚴地訓斥一句。
“王爺盡還問我幹什麽?王爺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趙恒月氣道。
“你跟本王就是這麽說話的?”蕭齊衍冷聲問。
“您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派些刺客襲擊我的馬車?您知不知道,他們差一點就……”
“就怎樣?他們能傷得了你一根毫毛嗎?!”
“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直聽聞王妃手底下高手雲集,本王先前還不以為然,這次他們一番試探,本王真是大開眼界。”蕭齊衍清冷的眸子與趙恒月對峙片刻,隨即他對那些麵具人一努嘴,問道:“怎麽?王妃在家裏都得這麽多人護衛。府兵不夠用?還是虧心事做多了?”
趙恒月的臉色一紅一白,她這才示意那些麵具人先退下。
“本王的人呢?你把他們怎麽呢?”蕭齊衍麵無表情地問趙恒月。
“殺了!”趙恒月故意說氣話。
“啪!”蕭齊衍拿起書狠狠砸在桌子上,他厲聲道:“趙恒月!本王真是把你慣的無法無天!你當現在本王真拿你沒辦法了是不是?說,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我……我瞞你什麽了?”
“嘡”一塊麵具滾落到趙恒月的腳邊,蕭齊衍冷聲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趙恒月俯身撿起那個麵具,麵不改色說道:“這是我的護衛用的,她們時常要去外麵辦事,被人認出來多有不便,戴個麵具又有什麽奇怪?”
“她們都是幫你辦的什麽事兒?王妃做生意,連趙王都知道,蕭國還有誰沒聽說?你手下人幫你跑腿做買賣,被人認出來又有什麽稀奇?還用得著戴麵具?如意也幫你跑腿,你怎麽不叫她戴個麵具?你院裏那麽多丫鬟,怎麽也沒見人人有這東西?”蕭齊衍冷冷地說。
趙恒月聞言,底氣當然就減了三分,她不禁失望道:“王爺你又是跟蹤、又是試探,現在又質問我這些,你到底想說什麽?你不信我?”
蕭齊衍凝視著她的眼眸,認真說道:“本王就是信的太深,才會連理智都沒有了!你集結如此多殺手,眼線遍布封地,真的隻是為了保住你的生意?你到處結交各方勢力,意圖何在?嗬,瑨陽是邊境蠻荒,比不得紫邑富庶。月兒,你跟著本王是擔驚受怕了?還是你認為本王沒有能力保護好你?”
“你……你胡說什麽?”
“九弟能給你的,的確比本王的要多。既然本王一刻不曾讓你踏實過,那你索性棄了吧!”
“蕭齊衍!”趙恒月胸口瞬間一疼,像是被人猛地捅了一刀,再看蕭齊衍,他的眼眶明顯紅了,可是他表現的還是冰冷和無所謂。
“朝堂官員對君王諫言,就算帶著個人目的,也輪不到你去裁決。你為什麽擅作主張?現在無人追究,是各方麵的因素使然,並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一旦時機到了,那些引而不發的人,就會以此大做文章,你要怎麽辦?你可以不考慮本王,不考慮譽兒、雲兒,不考慮瑨王府上下,可是封地裏會有多少無辜之人被你連累?淮王謀逆案,連坐之人數以萬計。趙恒月,暗殺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你心裏不清楚嗎?”
“……”
“趙恒月,再這樣下去,本王的確沒有能力護你周全。怕是隻有你的哥哥趙政才有這樣的能力!”蕭齊衍說完,站起身準備出書房。
“夫君、夫君……”趙恒月一下慌了,她拉住蕭齊衍的衣袖,“嗵”一聲跪下了,“月兒知錯!知錯了!我當時隻想到他們唇舌鼓噪,就讓邊境無辜死了那麽多人,我……我隻是想給他們一點兒教訓,我……”
蕭齊衍甩開她,語氣冰冷道:“你什麽樣的膽子都有!府裏人人對你俯首帖耳,你連本王也不放在眼裏。府外更不知有多少人唯你馬首是瞻。你不必求我,應該是本王求你才對!譽兒、雲兒是王上親封的瑨王府世子,這地位本王不會動,別人也休想動。所以,本王求你好自為之,心存善念,別再做一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夫君……你……你……”趙恒月的頭突兀一疼,隨即她的頭疾再次發作,“啊”一聲滾翻在地,可是這次,蕭齊衍走的頭都不回,任由她在書房裏獨自痛苦、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