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盆冷水
趙恒月跟著劉權做生意日有長進,給蕭齊衍籌措救濟物資時一盤點,短短數年已經積累家財萬千。想到邊境老百姓的情形,再回想與蕭齊衍的那番對話,趙恒月有了要把生意做大,還要在朝中奪取一席之地的心思。可是如今她形單影隻,沒有趙政、李恪的指導,她不知道該向誰教誰才好,煩悶之下她就又去找了劉權。
趙恒月到的時候劉權正在逗弄新買的兩隻鳥,趙恒月隨便往廊簷下朱欄上一坐,意興闌珊地看著劉權喂鳥。
“怎麽?一百多萬兩銀子花出去,還是一副霜打茄子的樣兒?”劉權用他一貫的調侃口吻說道。
“這筆錢是給您積德行善用的!”趙恒月一撇嘴。
“那老夫是不是還得跟您說聲謝謝呀?”劉權故意諷刺她。
“不用謝!下次再有這種積德行善的好事兒,我一定通知您!”趙恒月笑一聲。
“別!瑨王妃您還是高抬貴手,給老夫留點兒棺材本兒吧!”劉權趕緊道。
趙恒月看看劉權,見他幾年時間須發斑駁的很是厲害,身板兒也越發佝僂起來,心中不免湧出一絲愧疚。說起來她接劉權和東方秀到瑨陽,初心是讓他們在這裏安享晚年,可結果卻是劉權和東方秀為她操碎了心。
“劉叔,我會記得您的大人情!那一百多萬銀子,我以後一定還您!”趙恒月認真說了一句。
“這還差不多!”劉權笑一聲,等他逗那兩隻鳥過了小半個時辰了,見邊上的趙恒月還是悶悶不樂,他叫人拿了茶,也不招呼趙恒月就徑自喝了起來。
“您怎麽也不叫人給我拿一杯?真是小氣!”趙恒月見他喝的有滋有味,不免嗔怪。
“老夫可還要算茶錢的。”劉權笑道。
“那我不喝了,我怕越欠越多,到時還不起了!”
“還不起也沒關係,打個條兒,老夫回頭可以找瑨王要嘛!”劉權開玩笑說了句,隨即叫人把趙恒月平日最喜歡喝的西湖龍井端了上來,趙恒月喝了兩口,劉權這才又問:“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天會閑的沒事兒到這兒來看老夫逗鳥兒?”
“我有個事兒想不通!”趙恒月也不想繞彎子直接說到正題。
“什麽事兒?”劉權對她的直來直去習以為常,端了茶又美滋滋呷了一口。
“您說其他那些個王爺,他們在封地都是怎麽過的?為非作歹、欺壓百姓、壞事做絕,可偏偏那些朝廷派去的官員還能對他們馬首是瞻。那些個帝都派去封地的官兒本來是去監視他們的呀。”
“切,老夫還當時個什麽事兒?”劉權不以為然,“這有什麽想不通啊?沆瀣一氣、一丘之貉,當然相安無事!”
“這我自然知道。可是帝都那些官兒是分了派別的,那些有封地的王爺、皇子也是有派別的,哪兒能個個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趙恒月瞟了一眼劉權。
“利益麵前,朋友也能成敵人,敵人也能成朋友!那些人若是有節操,還能幹出那麽些斷子絕孫的事兒?”劉權脫口而出。
“劉叔,您那些朋友想跟瑨王府攀上關係的,一定也不少吧!”趙恒月目光很坦率地望向劉權。
“那當然了!”劉權回答的很幹脆,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
“那些到瑨陽地界任職的官員他們也想跟瑨王府扯上關係,隻是因為害怕殿下,所以才不敢來。對吧?”趙恒月又問。
“那我哪兒能知道!但據老夫看,十有八九吧!”劉權看看趙恒月,茶盞都隨手放下了,他問:“你今天想這個做什麽?”
“缺錢!”趙恒月臉不紅心不跳說了句。
“噗!”劉權一口茶噴出來,“你缺錢?不是剛給你……說吧,還缺多少錢?”
趙恒月聞言知道劉權誤會了,忙解釋道:“不是我缺錢,是邊境、是封地內還有好多縣缺錢。唉!您還真以為我是把您當搖錢樹看了?”
劉權看著她,說實話像他這種大半輩子都在商海中摸爬滾打的人,還真不信利益之外的情感,所以他開始沉默起來。
“蕭國就是個大汙泥池子,瑨王府清水衙門、獨樹一幟容易出事。這樣下去,莫說整肅封地,就是能不能存活都成問題。”趙恒月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那你想怎樣?”
“劉叔,您得幫幫我!”
“不是一直都在幫你嗎?你還想要怎樣?”
“瑨王府要想長久下去得搭上幾個朝廷的人,您看……”
“哼!朝廷的人?”劉權打斷她,“那你該去找瑨王!”說著劉權就起了身,他走到鳥籠邊吹著口哨繼續逗鳥兒,再不看趙恒月了。
“劉叔!”趙恒月也起身跟了上去,她知道劉權不準備理她了,隻好如實說道:“殿下鐵麵無私、剛正不阿,這麽些年他出生入死、保境安民,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可帝都那些小人進了多少讒言?王上偏聽偏信,罷官、降級、貶斥、把殿下關到牢裏……殿下若有個閃失,邊境那些百姓該怎麽辦?我這回跟著他到邊境走了一遭,那些百姓真的很可憐。一場仗打下來,家破人亡的不知有多少。帝都裏王公貴族一個博馬遊戲,起注都是五十金,而那些百姓一張麵餅存到發黴,一家人也不敢輕易吃一口。我在軍營聽他們說,每年冬天凍死餓死的成百上千。劉叔,那是成百上千條人命,不是兒戲!”
“你一個婦道人家,操心什麽家國天下、國計民生?何況王上都不管,你管的找嗎?”劉權沒好氣。
“殿下跟我說,事情總得有人做。他要守護的,也是我想守護的。當年我沒被冤死在牢裏,還成了他的王妃,我就想能與他一起為這裏的百姓做點好事。”趙恒月發自內心道。
“你掙的錢,不都全捐出去了嗎?這還不算為老百姓做好事?”劉權道。
“我掙的錢隻是杯水車薪,這次問您拿的錢也隻是解決了一個縣的虧空。這些都不是長久之道,封地裏的百姓要想真的過上好日子,地方官就得來一次脫胎換骨,否則,即便刮骨療傷也是不頂用的。”
“你當瑨陽官場是你家開的?說句不該說的話,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想肅清官場?您還是哪邊兒涼快哪邊兒呆著去。”劉權毫不客氣地說了句。
“聽著是天方夜譚,可吏治再這樣腐敗下去,老百姓哪裏還有活路?胡族每年都來搶東西,官員還要層層盤剝,朝廷每一年還攤派重稅、徭役,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也管不著,可瑨陽,我是無論如何也要管一管。殿下現在連個幫手也沒有,軍中事無巨細都要他定奪,邊境打完仗還有一大攤子事兒,帝都派來的那些蛀蟲不如實奏報就算了,還處處造謠生事,攪得封地雞犬不寧。難道,難道我就要視而不見、聽之任之?”趙恒月義憤填膺地說。
“所以你就要摻和官場的事兒?我隻問你瑨王會不會同意?他要走的是光明大道,你要走的是什麽?官場就是一個無底洞,你一腳踏進去,這輩子都別想著能出來。你當那是好玩兒啊!”劉權拿出長輩的架勢訓斥一聲。
“就算與虎謀皮又能怎樣?最壞也不過是帝都死牢再進一遭!那些官員搜刮民脂民膏,我就做生意再把這些錢賺回來,到時候修防禦工程,把那些散的關城連起來,剩下的錢財救濟災民、建私塾、貼補農桑,總之就是再還給老百姓。”趙恒月語氣堅決。
“說得輕巧!”劉權兩下把鳥食拌好,他這大半生也算是曆經浮沉,趙恒月說的這些自然是好,但那又是何等凶險之事。“老夫不同意,你幹娘東方秀不同意,瑨王更不會同意。你趕緊回你的王府老老實實呆著去!蘭妃、蘇妃都為瑨王生兒育女了,你呢?就算蕭國亂成一鍋粥,也跟你沒什麽相幹!”
“劉叔……”
“你別再說了,這事兒老夫幫不上忙!”劉權說完,提著鳥籠子轉身就走了。趙恒月看著劉權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很難過。可她並不想就此止步,一想到蕭齊衍,一想到邊境上那些善良又可憐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支持她,她也要把這件事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