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念彼此
連續視察了三四天,等各方數據匯總完畢蕭齊衍又開始著手安排軍隊的修整和部署。趙恒月看著奮筆疾書、神色專注的蕭齊衍,仰慕之情油然而生。她記得自己剛到龍首軍營時,胡族還占盡了主動權,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年時間,龍首軍已經轉守為攻再不似往日那般被動了。不但如此,蕭齊衍對軍製也有改革。除了正規邊防軍,龍守軍還吸納了當地鄉勇作為備用軍,瑨陽轄區內四十二縣的青壯年被盡數組織起來,冬季劫掠戰後龍首軍營派專人訓練這些後備力量,而春季播種和秋收等農忙時節,這些人照舊回家該種地種地、該收割收割。等到劫掠戰時,不用別人組織,這些人就會自發帶領村民拿起武器,保護自己所在的村莊。
“將軍,我發現了一個問題。”趙恒月見蕭齊衍寫完了,端了一盞茶遞過去。
“什麽問題?”蕭齊衍接過茶,用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
“我這兩天到周邊大致看了一下,咱們邊防營壘是新增了不少,可是分布比較散,這樣防禦的效果會不會受影響?”趙恒月因為不懂專業的軍事知識,因此說的比較簡略。
“受影響肯定是有的!”蕭齊衍回答道。
“那為什麽不把它們連起來,我看書上說很多大將會把防禦工程修好,打仗時堅壁不出,等敵人消耗的差不多了再以逸待勞衝出來一招製敵。”趙恒月說著還做了一個手到擒來的動作。
“哈哈哈……”蕭齊衍被趙恒月認真又有些可愛的舉動逗樂了,“修築防禦工程也要根據地形和需要,並不是連在一起防禦力就強了。何況那些修築大型防禦工程的人力、財力從哪裏來?又會耗時多久?會不會擾民……這些都要考慮,並非那麽容易的事。至於你說的消耗,打仗時雙方都在消耗,何況胡族打得是閃電戰,他怎會乖乖跟你耗?你這個小腦瓜呀,打仗哪有書裏寫的那麽簡單呢?”蕭齊衍說著順手在趙恒月的腦門兒上輕輕敲了一下。
“那照這樣打法,胡族年年都來,打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趙恒月用手托著下巴,有些鬱悶地嘟著嘴。
“邊防就是這樣,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警惕。欲速則不達,是不可能一勞永逸的!”蕭齊衍認真說道。
“可是……我心疼你!”趙恒月第一次當著蕭齊衍說這話,不免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下頭,聲音也變小了,“在王府裏你嘻嘻笑笑,側妃們都以為你很輕鬆。可是她們哪裏知道你和士兵們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別的皇子可以在封地溫香軟玉、珍饈美饌,可你呢?在這四麵荒野、胡族殘黨隨時衝出來的地方,連吃個饅頭配野花都……”趙恒月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起來。
“你……哎!這怎麽說著說著還要哭了呢?”蕭齊衍見趙恒月眼淚都掉了下來,心裏不禁感動又心疼,他趕緊拉過趙恒月抱住。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還好好兒的嗎?要不是在這兒,我哪兒能遇見你呢?”
“討厭!”趙恒月輕輕捶他一拳,哽咽道:“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在你們蕭國做事,從來都是做的多錯的多。別以為我不知道,朝裏記恨你的人遍地都是,他們巴巴兒等著你出錯。那些個不作為的皇子嫉恨你,嫉恨的牙根兒癢癢。還有你那個父王……我簡直不想說他了,比我父王還不如!”趙恒月扭過頭,用手抹著淚。蕭齊衍不願獻媚討好,蕭王就拿出一副讓他自生自滅的態度,現在連軍費都要蕭齊衍自行籌措,蕭齊衍還這樣不分晝夜守在這個又窮又動亂的地方夜以繼日,趙恒月心裏真是難受得不行。
“人人都說你明事理、識大體,怎麽說這樣的話呢?”蕭齊衍摸著她的頭發,心裏知道趙恒月是心疼自己,他柔聲安慰道:“事情總得有人去做!何況你夫君我,豈會那麽容易就被人拿捏到錯處?”
“這麽多年,你父兄拿你當了個什麽?我就是心裏有氣,我替你不值!”趙恒月抹一把淚。
“將軍,粟柏縣傳來消息,說劫掠戰後又出了瘟疫。”趙恒月正傷心了,一個將官進帳稟報,趙恒月慌忙推開蕭齊衍麻利回避到後帳。蕭齊衍神色也嚴肅起來,他聽完屬下匯報,當即道:“先讓軍醫過去看看,他們縣裏的醫師也有一個算一個!”
“粟柏縣今年劫掠受損最為嚴重,已經斷糧了。如果沒有救濟,好多百姓怕是挨不過冬天!”將官露出擔憂的神色。
“那邊的官員想辦法了沒?他們都怎麽說?”
“哎!他們說府庫早已虧空,一直都是靠救濟!”將官歎了一口氣。
“什麽?”蕭齊衍陰沉著臉色,隨即吩咐道:“我想想,你先下去!”
待那將官出去後,蕭齊衍在桌案堆成山的文書裏一通翻找,他要將那些關於粟柏縣的奏呈全挑出來。翻了一大堆,蕭齊衍拿著那些文書細細翻看,看完了今年的,他又比照去年的情形,最後他忽然一拳砸在桌案上,“哼!盡然已經累計虧空一兩百萬庫銀!粟柏縣屁大的地方哪裏能花出如此多的錢財?”
趙恒月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蕭齊衍連日勞累雙眼都是血絲,此時氣了砸桌子,手都磕破了還不知道疼。趙恒月很想出去安慰幾句,但想了想,還是隻能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把火發完。
蕭齊衍看完粟柏縣又拿其他縣的文書細看,盡然個個都是虧空,就算是治理有方的縣也都是拆東牆補西牆、捉襟見肘的緊,他們都是巴巴等著蕭齊衍去救濟。蕭齊衍心知這些報上來的還是比較好看的數據,實際上真正的虧空還不知道有多少?他真是震怒又不得不趕緊想辦法解決。
“夫君,那個……粟柏縣我……我給你想辦法!”趙恒月看著坐立難安的蕭齊衍,鼓起勇氣走上前說了句。
“你?”蕭齊衍抬眼看了她一眼,盡量控製住脾氣問道:“你能有什麽辦法?”
“如果隻是要一兩百萬兩銀子的話,劉權還是出得起的,隻要我跟他說一聲……肯定沒問題的!”趙恒月小聲道。
“瑨陽治下四十幾個縣都有這個問題,靠劉權一人之力能行嗎?就算你把瑨陽所有的富商都動員起來,連年虧空你又能撐持幾時?”蕭齊衍嚴肅問了一句。
“我……”趙恒月語塞了,過了半晌她有些生氣道:“蕭國吏治腐敗、深入骨髓,瑨陽地方官多半是朝廷直接選派過來的,那麽多錢,真正用在百姓身上的,怕是九牛一毛都不到,多半都是為了高升巴結帝都顯貴去了吧!要不然,帝都那些人怎麽個個都能一擲千金?”
蕭齊衍不說話,隻繼續認真思考對策,趙恒月語氣很堅定地說道:“瑨陽王府必須要取得封地內絕對的控製權,不管是軍政、財政還是官員任命,否則依現在這個情形發展下去,瑨陽百姓肯定要被這些蛀蟲抽髓吸骨,到時候官逼民反……”
“你胡說什麽?”趙恒月還沒說完,就被蕭齊衍喝止住了,他手上奏呈一合,語氣很是嚴厲,“這些事你不用操心,你把王府管好就行了!”
當天晚上趙恒月負氣離開龍首城,她是怨自己的忠言實話卻換來蕭齊衍的嗬斥。然而在馬車上,趙恒月細細回想自己說的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若是這些話叫外人聽到,怕是會懷疑瑨王府意欲謀反。
趙恒月回到王府僅僅用了一兩天的時間,就為蕭齊衍籌措到大批錢糧、物資。趙恒月還在信上說,憑她送去的印信可以在龍首、粟柏、平城等多個地方支取錢財,總共累計可支取兩百多萬兩現銀,蕭齊衍認真看了一下,發現她說的錢莊都是些地下錢莊。
“她這整日盡都是跟些什麽人混啊?”蕭齊衍不免感到頭疼,他常年在軍中對趙恒月的很多事都無暇顧及,如今突然看到短短時日趙恒月弄來這麽多錢糧、物資,蕭齊衍不免擔心,他當即給鍾邵寫了一封信,命他去查查劉權的生意,另外要他暗中加派人手保護好趙恒月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