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太公釣魚
離開王府,鳴皋失魂落魄,她一路向東,不知該去向何處?就在她流落街頭、萬分落魄之際,一輛馬車從她麵前經過,一錠金子掉落在她跟前。
鳴皋自然看見了,她撿起地上的金子大聲喊道:“等等,您有東西掉了!”一連喊了好幾聲,那馬車卻並沒停下。鳴皋跟在那馬車後麵一路追,一直追到一個僻靜巷口,那馬車終於緩緩停住了。
“您的東西掉了……”鳴皋跑的氣喘籲籲,但她還是沒有放棄物歸原主的想法。
“什麽東西?”馬車裏傳出一個分外動聽的女子聲音。
“給!”鳴皋將那一錠金子放在車夫邊上的坐位上,轉身準備走。
“那不是我的東西,它現在已經是你的了!”說話間,一隻纖纖玉手從車裏伸了出來,車夫邊上的小丫鬟趕緊上前扶住。
“無功不受祿,貴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鳴皋拱手一禮,以示感謝。
“嗬嗬嗬……你叫我什麽?……貴人?哈哈哈……”那姑娘銀鈴般的嬌笑聲回蕩開來。
“我說錯什麽了?”鳴皋心裏有些莫名其妙,這時她抬眼看見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站在馬車上俯視著她。
“你這個人還真是有趣,撿了金子還不麻利藏起來,攆這麽遠做什麽?”那姑娘又是掩口嬌笑了半天。
“不是我的東西,自然要還!君子豈能因一時落魄就丟了操守和底線?”鳴皋義正言辭地說。
那姑娘聞言不免又多打量了她幾眼,忽然她的眸光出現了一樣,像是震驚,“你是從哪裏學來這般精妙的修容之術,連我差點都沒瞧出破綻!”
鳴皋一愣,隨即她也打量起眼前這個姑娘來,真沒想到盡然還有高手瞧出她臉上的端倪,鳴皋暗自吃驚的同時也不禁讚歎這女子的好眼力。她轉念一想,問道:“莫非姑娘您是故意丟給我一錠金子?”
“也是!也不是!”女子說著走下車,“這是薑太公釣魚也!”
“可惜我不是魚!”鳴皋隱隱覺得這姑娘不像是好惹的角色,立馬就抽身想走。
“慢著!”那姑娘話音一落,便有一人當先攔住鳴皋去路。
“哼!光天化日之下,想幹什麽?”鳴皋冷哼一聲,剛一動步子,攔住她的丫鬟抬手就想拿她的腕子,鳴皋先她一步,那丫鬟撲了個空。可是緊接著一個掃堂腿就招呼過來,鳴皋趕緊飛身躍起,但身形尚未穩住,一記重拳又迎麵猛擊而來。鳴皋左推右擋,眨眼間已經過了十數招,然而那快如影的招法還是沒能近她的身。
“淺淺,住手!”站在邊上看的姑娘命令一聲,那丫鬟得了命令與鳴皋對了最後一掌,閃身退回自己主人身旁。
“你真是越來越叫人驚喜了!”那個姑娘笑著走到鳴皋身邊,對她又是好一番打量。
“凡事適可而止!我可沒有性子陪你取樂!”鳴皋冷起一張臉,語氣已經淩厲起來。
“啪、啪、啪”隨著三聲擊掌聲響起,巷子裏忽然憑空出現一百多號人,鳴皋看著那黑壓壓的陣勢吃驚不小。就她那點功夫,防身有餘,但真要一對多打架,隻怕隻有被人打群毆的份。正在她忐忑間,又一輛馬車進了這條巷子,那馬車轔轔從鳴皋眼前駛過,除了鳴皋其他的人都跪下了。這時就見車簾微微掀起一下,但不及鳴皋細看,那車已經消失在巷子盡頭。鳴皋隻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勾人心魄,剛剛好似看見了一張豔驚四座的女子容顏。
“馬車外表簡樸無華,但車轍、車架皆是清一色的黃楊木,上麵的紋飾更是美輪美奐。就連拉車的兩匹馬都是上等的汗血寶馬,這個人的身份看來不一般呐!”鳴皋在心裏想道。
這時先前那個姑娘又起了身,她拍拍鳴皋肩膀邀請道:“姑娘如果無處可去,何不為我做事?”
“不必!”鳴皋邁步就走,這次倒沒有人再攔她了。
“若你哪天改了主意,隨時到鄭通寶局找我!”那姑娘最後說了一句。
離開那群奇怪的人,鳴皋繼續在街頭遊蕩了兩三日。興許太過無聊又興許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於是她隨口問街上的一個陌生人,“勞駕問一下,鄭通寶局是幹什麽的?”
話剛問出口,那路人便像看異類一樣瞅她一眼,然後輕蔑回答道:“嗬!鄭通寶局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帝都一等一的當鋪,收的都是極其稀罕的貨色。就你這窮酸樣,我勸你離那兒遠點,當心被人打折了腿!”
“當鋪?!”鳴皋心中一動,從小到大隻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但自己還從來沒有去過,“這倒是有點兒意思!”她一笑,完全不把這路人的嘲諷當回事。
一路打聽,鳴皋到了鄭通寶局門前,這鄭通寶局不愧是一等一的當鋪,坐落的位置正是蕭國都城最繁華的地段。那店麵相當的氣派,單從外麵看,清一色楠木作為主要建築材料,所有的雕花紋飾、技藝都堪稱一流,不亞於宮裏的手藝。鳴皋抬眼,見一塊烏木做匾額上書四個工工整整大字:鄭通寶局。
“瞧這通身氣派,那人說的果然不假!”鳴皋稍微整了整衣衫,握著那唯一稱得上貴重的彎刀,大步流星就進去了。剛進門就有一個服飾講究的夥計迎了出來,鳴皋一看那夥計真像哪個大戶人家的管家。那人行了禮寒暄完也打量了一眼鳴皋,見她一副落魄樣,臉色就有了些許變動。
“閣下可知這是什麽地方?”那人還是很客氣地問了一句。
“當鋪呀!”鳴皋已經察覺了那人的嫌棄,但還是繼續說:“開著門,難道不讓人進?”
“那閣下要當什麽?”
“喏,這把刀!這可是殺人無數、削鐵如泥的寶刀啊!”鳴皋說完重重將那彎刀擱在了櫃台上。她放的用力,隻“啪“一聲響,櫃台後立刻閃出十幾條壯漢來。
“怎麽?店大欺客啊!不收算了!”鳴皋說著握起那把刀就打算走,可那些漢子卻圍了上來。
“這麽容易就想走?你當這是你家了!”那會兒還客客氣氣的夥計瞬間換了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
“要不然呢?打算留我吃飯?”鳴皋不以為然,雖然心裏有點虛,但她這個時候除了逞口舌之利也沒有別的辦法。
“嗬嗬嗬……”一陣熟悉的女子笑聲從街上傳來,鳴皋朝門口望了一眼,街上是有一輛馬車往這邊來了,但馬車離鄭通寶局門口,尚且隔著一段距離。
“嗬嗬嗬……”那笑聲好似就在耳膜邊,鳴皋也是學過功夫的人,沒想到這女子還是有內力的人。
那馬車在店門口停住,隻一晃神的功夫,那些壯漢全都退的無影無蹤了。前日遇見的那姑娘穿了一身紗裙,身段極其婀娜地款款走了進來,還是那名叫淺淺的侍女攙扶著,那夥計趕緊垂首退至角落。
“哪裏是店大欺客,分明是客大欺店嘛!”那姑娘說著坐在堂中下首坐,卻招呼鳴皋坐上座,鳴皋也不客氣,一撩長袍坐在了上首位置,她心又怒氣問道:“姑娘這話可是從何說起啊?!”
那姑娘瞧那彎刀一眼,雲淡風輕說了句:“閣下這彎刀材質特殊,一看就不是中原能有的材料。這上麵的紋飾也隻有貴族身份才可以佩戴,更重要的是這個印記……”那姑娘說著用手指指彎刀上的漠南文字,“這可是隻有勇士才有的專屬印記!你不是客大欺店又是什麽?”
“哼!”鳴皋隻感到這個女人的眼力太過可怕,然而她卻勾起唇角,用冷笑掩蓋此時的慌張。
“這樣的物件,我這區區小店哪裏敢收?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那姑娘問道。
“不關你事!原來你一早就認出來了,你想搶我的東西,所以故意把我引到這裏!”鳴皋冷聲道。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這樣的東西,我著實不敢收啊!”
“既然知道不能亂收,那你三番兩次故弄玄虛卻是為何?”
“你話問到這個份上,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看中了你,想留你在我身邊做事!”那姑娘坦率道。
“做事?做何事?”鳴皋端起侍女剛奉上的香茗呷了一口,盡然是正宗的太平猴魁。
“你會做何事?”那姑娘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平生別無所長,唯有騎技還能湊活!”鳴皋道。
“好!那你今日就先歇著,明天我帶你去個好去處!”那姑娘爽朗一笑。
當夜,鳴皋就被帶到一個叫縹緲閣的地方住下來,珍饈美酒、金池香湯自不必細說。隔天鳴皋著一襲白衫,外罩一襲淺灰紗袍,簡單用金線絲絛一係就準備出門。這時那姑娘進來拉著她看了一圈,她見鳴皋金冠束發、風姿俊秀不凡,忍不住讚道:“打扮一下,還真是個標致人物。若我不知你是女子,恐怕多看兩眼也要動心了。你這修容術,可真是絕了!”
鳴皋一笑,學著那些紈絝子弟的樣子伸手捏住那姑娘精致的下顎,湊近她道:“對你這樣的美人兒,本公子向來,來者不拒!”
“哈哈哈……你可真是笑死我了!”姑娘推她一把,又是一陣嬌笑。
鳴皋與那姑娘分坐兩車來到帝都西郊的一處建築群,她打眼一瞅這恢宏的氣勢就知道這怕是專供王宮貴胄遊樂的閬苑。這種地方鳴皋倒沒去過,畢竟她是公主,出入行止都有嚴格限製。但她聽侍候哥哥們的小太監說起過,知道這是個溫香軟玉、博彩嬉樂的消遣所在。
進門這一路,目之所及的奢華不可描述,但鳴皋顯然對這滿眼的富貴氣熟視無睹,她的表現又讓帶她來的姑娘多了幾分好奇。
“來過這兒?”
“沒!夢到過!”鳴皋笑一聲。
“哈哈哈,我發現以後還離不得你了,怪會逗人開心的!”
“嗬嗬……”鳴皋尷尬聳聳肩,“你管飯就好!”
這麽大的建築群落,自然不是用腳走,這裏可以選擇騎馬、乘轎攆、甚至乘花船沿人工河繞行……那姑娘與鳴皋走了一段便乘攆先走了,隨後就過來一個麵貌冷峻的年輕後生接待鳴皋。
鳴皋見那人生得筆挺英氣,再見他上馬動作幹淨利索,心知此人定然也是個騎手。鳴皋與他騎馬到了一處館舍,那人率先下馬侍立在台階前,待到鳴皋要下馬時,一個仆人小跑上前,匍匐在地上等著做她的腳踏之用。鳴皋看一眼領她來的後生,見他滿臉鄙薄表情,再看那館舍正門上書:“神駒營”三個大字,隨即她注意到那扇大開著的門,門中間釘著一根橫著的寬木欄。也就是說這門要麽騎馬跨過去,要麽下馬鑽過去。鳴皋馬上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她笑了笑,吩咐那個準備給她墊腳的仆人退下。
“你信麽?可別逞能!”領她來的人吹一聲口哨,輕蔑地說。
“瞧好了!第一天來,豈能把日後的飯碗都砸了?”鳴皋說著,抖了抖韁繩退後幾步。緊接著一揚馬鞭,那馬就快跑著衝到台階前一躍而起,就在馬躍起的瞬間,鳴皋身子向後一仰,上半身整個地貼在了馬背上,就見那門梁擦著她的頭略過,“噠”一聲,人與馬輕鬆進到了館舍裏。
“彩!”那黑衣後生不禁拍手稱讚,“不愧是炎麟姐姐選中的人!有兩把刷子!”
鳴皋騎馬在神駒營兜了一圈,館舍兩側都是間隔有序的馬廄,粗略看下來約莫有上百匹駿馬。這些一等一的寶馬在馬廄裏悠然吃著草,每一處馬廄都有一個專門的侍衛看守。鳴皋眼見這麽多匹皮毛鮮亮的上等馬出現在自己眼前,不禁心中大悅。那黑衣後生道:“您隨便在這挑一匹,挑完隨我來!”鳴皋也不客氣,直接選了一匹通體火紅的汗血寶馬出來了。
“我們這是準備去哪兒?”鳴皋問。
“先不用多問,你可懂馬戲博彩?”
“馬戲我知道,博彩我也知道,隻是這兩個加在一起我卻不懂了!”鳴皋坦誠地說。
“其實也不用想的太複雜,實質也就是博彩。賭坊賭大小,而馬戲博彩是押騎手和馬!”年輕後生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鳴皋點點頭。
又說了幾句,鳴皋看看周遭環境,不禁問道:“你那個炎麟姐姐難不成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盡然能帶我們來這樣的地方。”
“她手眼通天?她隻是主人身邊的……”那後生說到這裏忽然住嘴了,他轉移話題指著前方不遠的建築道:“快到了!就在那兒!咱們趕緊過去吧!”說完率先騎馬走了。
“主人?”鳴皋重複一句,覺得這裏麵可真是大有文章。但她也沒有多想,趕緊策馬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