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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是緣還是劫

  轉眼之間便臨近冬季,這段時間正是要打硬仗的時候。北邊的胡人接連派出剽悍騎兵,開始發動冬至之前最為猛烈的劫掠戰。龍首軍全軍上下嚴陣以待,這幾日帥帳更是燈火通明,關於城防、進攻、防守、戰法等等的討論通宵達旦。鳴皋當然沒有資格聞聽機要,於是她隻能守在離帥帳較遠的地方隨時等候傳喚。


  冬至前兩三天,胡人開始了本年度最後一波攻擊。當樊陽軍信使掛了重彩從馬背上翻下來時,龍首軍中頓時炸開了鍋,十萬火急的軍報呈送到蕭齊衍麵前。原來早在幾個月前,胡族的部分精銳就已經喬裝潛進了樊陽城。後來東胡的一小股人馬一直在小規模反動進攻,刻意吸引平城、龍首兩軍的注意。現在胡族主力聚集一兩萬人準備全力攻龍首要塞,而就在昨天夜裏藏在樊陽城的胡族精銳率先動了手。樊陽先陷入被動,接著平城又遭到了襲擊。現在平城、樊陽都送來求救信,龍首軍兩頭都要兼顧還要對付聚集城下的一兩萬胡族主力,在兵力上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一天晚上,鳴皋正站在寒風中打瞌睡,快到拂曉時分,隻猛然聽到“嘡”的一聲,鳴皋一個激靈就驚醒了,隨即她清晰聽到主帥蕭齊衍在帥帳吼了一句:“就這麽定了!立刻調集人馬支援平城、樊陽,五千士兵守在龍首城內,剩下一千隨我繞道攻定康!”


  “定康?”鳴皋的睡意徹底沒了,定康她怎會不知道,那可是胡族的大後方,“隻帶一千人就敢去攻定康?主帥怕是發瘋了!”鳴皋在心裏嘟囔一句。這時陸陸續續有人從帳中出來,其中一人便是張聃。


  “張將軍,張將軍!”鳴皋衝著張聃揮了揮手,張聃看見了她,便走了過去。


  “我剛剛好像聽主帥說,要帶一千人攻定康,幾成把握啊?”鳴皋壓低聲音問。


  “一成都沒有!”張聃不假思索回答道。


  “啊?一成都沒有?那你們怎麽都不反駁?”鳴皋吃驚不小。


  “哎,這些事你不懂!何況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張聃好似習以為常。


  “這簡直是老虎嘴裏拔牙!主帥哪裏來的勇氣?他這是去送死!”鳴皋大感驚訝。


  “別胡說八道!你好好把你的事做好,操這份閑心!你當主帥這戰神的名頭是自封的?別說帶一千人攻定康,主帥曾帶三百親衛就差點活捉了胡族老汗王!”張聃說完拍了一下鳴皋的肩膀,翻身上馬疾馳而去了。


  “那是他運氣好吧!正趕上胡族老汗王出門曬太陽了!”鳴皋不以為然地想。


  還沒等天亮,蕭齊衍果然親率一千騎兵風馳電掣疾馳出大本營。按照原先的部署,一旦定康遭遇襲擊,胡族攻龍首城的主力就會分散兵力回援。那時候蕭齊衍火速帶人撤離定康並帶兵在半路設下埋伏。可是天都快黑了蕭齊衍和那一千人馬杳無音訊,龍首軍在城外俘獲了一個從定康方向過來的胡人,經過一番嚴刑拷問,那人說援軍識破了蕭齊衍的計謀,已經殲滅了他帶的一千人,連蕭齊衍也被他們的人俘虜了。


  大本營的留守人馬將信將疑,那人極力想證明自己所說非虛,於是說了句他有蕭齊衍的坐騎為佐證。本來不提馬還罷了,一提到蕭齊衍的坐騎,坐鎮龍首軍中的副將董翰當即就把鳴皋叫了過來,他指著那匹外形酷似蕭齊衍坐騎的馬問鳴皋:“這是將軍的坐騎嗎?”鳴皋走近那馬用隨手一掰馬嘴便十足肯定地回答道:“在下敢以人頭擔保,這不是!”


  “不是?”董翰黑雲壓頂的神色瞬間明朗了些,一匹馬就直接關係到他即將做出的部署,因此他很慎重地問道:“你是如何判別的?”


  “主帥一共十六匹馬,昨天騎走的是墨蛟。雖然這匹馬跟主帥的墨蛟形同孿生兄弟,但這匹馬比墨蛟少了一顆牙齒。墨蛟那顆牙齒蛀了,我剛給它拔了的!”


  董翰聞言,當即下令全軍堅守城池,沒有貿然調動大本營的留守軍。果不其然,蕭齊衍隔天便帶著一千人平安歸來,一切都按照他們原先的部署在進行,胡族也最終铩羽而歸了。


  事後論功行賞也有鳴皋一份功勞,蕭齊衍還當麵嘉獎了她,說她照顧馬匹很是細致。鳴皋文采出眾,她的學識和真知灼見也令蕭齊衍賞識。然而鳴皋畢竟是一個姑娘家,雖然她修容術出神入化,然而在軍中還是遇到了不少尷尬事。


  那一日,鳴皋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桶熱水,掀簾進後帳後,瞬間呆住了。熱氣蒸騰之中,便在昏黃的燈燭之下,隱約就看見蕭齊衍微合一雙丹鳳眼,手臂隨意搭在寬大的浴桶邊沿,他那身古銅色的肌膚和完美的肌肉線條盡露無遺。鳴皋當時臉就“刷”地一下紅了,蕭齊衍的氣息彌漫在整個軍帳裏。鳴皋趕緊低頭,提著那桶熱水緊走幾步,繞到蕭齊衍身後將水急急倒進了浴桶裏。


  正慌張要走,隻聽“噠!”一聲,蕭齊衍的一隻手就從木桶邊沿滑落到水裏,他清寒肅殺的眸子隨即張開,“毛巾!”簡潔明了的兩個字,卻是驚得鳴皋一顫。不等鳴皋回話,便是一陣隨意將水灑向身體的聲音。鳴皋剛把毛巾拿起來,蕭齊衍那修長的手指便有力將毛巾從她手裏抽離了。接著蕭齊衍忽然從浴桶裏站了起來,這一下驚得鳴皋倒退幾步,剛好撞在原先裝熱水的空桶上。鳴皋被那木桶一絆,身子向後一傾,仰麵倒在了地上,那樣子狼狽至極。


  “怎麽回事?笨手笨腳!”蕭齊衍語氣嚴厲地責備道,隨即他轉過身來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責備倒是不打緊,但這一轉,蕭齊衍滿身的春光便叫鳴皋一覽無餘了,鳴皋驚叫一聲,下意識用雙手擋住眼睛,那張臉真是比紅布還紅。


  蕭齊衍見她如此窘態,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三兩下麻利擦完身子,長袍一裹就順手將毛巾扔在了鳴皋身上,“本帥又不是個女人,你看了我,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還沒說什麽了,就把你嚇成這樣!出息!”


  “……”鳴皋紅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哪知蕭齊衍快到門口了又說了一句:“你應該好久沒洗澡了吧,趁現在水還熱著,趕緊洗完出來!”說完轉身出帳了。


  鳴皋握著蕭齊衍剛剛扔過來的毛巾,內心的羞和囧真是難以形容,但看到那滿滿一浴桶熱水,她多少還是有些動心的。在這樣寒冷的季節,能在軍營裏洗一個舒服的熱水澡是多奢侈的事,這可是隻有將軍們才有的特殊待遇。


  鳴皋做賊一樣隔著屏風小心探查了一番,這裏是蕭齊衍的專用地,應該是不會有人擅自闖進來的,她大著膽子脫了衣服開始洗澡。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深深感覺到,曾經自己貴為公主時,金池香湯也令她六感無覺,而現在隻不過一桶別人洗剩的熱水盡還欣喜的不行。可見,人總是對得到的東西熟視無睹,隻有在失去時才明白其可貴。


  時至年關,蕭齊衍早早就趕回了帝,畢竟他還是個皇子,肯定不能像普通將軍那樣年關都要留守。帥帳中的侍衛也都陸陸續續告假回家了,隻有鳴皋這個無家可歸的士卒獨自留守在了帥帳中。


  胡族也過冬了,現在沒有仗打,軍營裏不少將領也都回了家。留守的士兵們趁著這個空檔,開始偷摸著躲在犄角旮旯裏喝酒賭錢。鳴皋當然不能像他們那樣,她一直提心吊膽擔心自己女人的身份被人識破,所以平時她除了呆在帥帳基本不跟人接觸。為了打發漫長而孤單的時間,她開始仔細研讀蕭齊衍平日看的書。


  大年初二,鳴皋看書一直看到燈花燃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突聽“啪”的一聲響,帥帳的門簾便被掀開。鳴皋原本支頭的手一顫,頭猛地磕在桌上,撞得“嘭”一聲響,這一下,她的睡意全沒有了。


  “誰?”鳴皋按劍而起,嚇得不輕。


  這時就見蕭齊衍像個幽靈一樣站在帳門口,他發髻鬆散、醉眼迷離,滿身的酒氣瞬間充斥了整個帥帳。鳴皋還沒說話,就見蕭齊衍的親衛拿著一領披風進來了,他一麵扶住蕭齊衍一麵衝鳴皋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麽?過來搭把手!”


  鳴皋趕緊小跑上前,她扶住蕭齊衍另一邊,問道:“將軍……這是怎麽了?”“不該問的別問!”那親衛很是不耐煩。鳴皋便不再多話,隻和那親衛一起將蕭齊衍扶到了後帳。


  “我也累的不行了,今夜你就負責守在這裏照看!”那親衛命令一句,徑自出去了。


  鳴皋雖然很無措,但是她也不敢得罪主帥身邊的親衛。軍榻上的蕭齊衍人事不醒,醉的像灘爛泥一樣,那衝天的酒氣可把她熏的夠嗆。


  “將軍您……這是怎麽呢?喝這麽多酒!”在鳴皋的印象裏,蕭齊衍一向自律,平日茶都很少喝,還不要說酒了。更讓她驚訝的是,一向氣度華貴、威風凜凜的主帥,這才回去幾天光景,已經憔悴消瘦成眼前這副樣子,這倒是受了多大的打擊?

  鳴皋小心侍候著,一會兒給他喂水一會兒給他用毛巾敷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怕是外麵的天都要微亮了,就在鳴皋洗好毛巾準備再次給蕭齊衍敷頭的時候,蕭齊衍忽然就醒轉了。


  “滾開!”蕭齊衍一把推開鳴皋咆哮道。


  他的力氣很大,鳴皋本就纖瘦,這一下毫無防備地猛推,足足把鳴皋摔出兩丈遠。那盛水的銅盆被鳴皋撞翻,水濺了她一頭一臉,她的頭也磕到了懸甲胄的銅架,被掛在上麵的盔甲擦出了血。


  鳴皋疼的直咧嘴,半天都爬不起來,隻感覺自己的半條老命都快沒了,她心中的火氣“騰”一下就起來了。


  “蕭將軍,你的發什麽瘋?”鳴皋氣咻咻衝到蕭齊衍軍榻前,這時狠扇他兩個耳光的心都有。


  蕭齊衍眯縫著眼睛,就那樣與她對峙,他並沒有清醒,但那雙目光淩厲又滿含殺氣。鳴皋惱火地與他對視了好一陣,最後還是鳴皋強忍著怒氣冷靜下來。躺在那裏的畢竟是龍首軍的主帥還是個皇子,自己現在怎麽招惹得起?


  然而很讓鳴皋始料未及的是,蕭齊衍的眼眸忽然一動,淩厲肅殺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隨之一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鳴皋呆呆站在那裏,不知怎麽了,心裏好似驀然受了觸動。


  “蕭將軍……”鳴皋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男人流淚,一時什麽氣都消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手足無措。


  蕭齊衍的目光一直望著後賬門口,似乎在期待什麽人進來。他的身子微微顫抖,鳴皋不知道他是冷還是為什麽事難過。


  “將軍!”鳴皋語氣稍微柔和了些,她走過去俯身幫蕭齊衍蓋好被子,蕭齊衍的眼淚流的很靜默,即便現在醉了,情緒也很克製。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鳴皋發自內心安慰一句,伸手把蕭齊衍臉上的淚抹了抹。本來是下意識的動作,卻沒想到蕭齊衍卻伸手捉住了她手指。


  “別走……”蕭齊衍聲音哽噎,語帶懇求。


  “將軍,我就在您身邊侍候,哪兒也不會去的!”鳴皋一邊回答,一邊用力要把手抽回來。可是她一使力,蕭齊衍就像很怕失去她那樣也使了力,鳴皋被這力量一扯,整個人都倒在了蕭齊衍身上。


  “將軍!”鳴皋嚇壞了,然而蕭齊衍已經緊緊摟住了她,“羽兒……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蕭齊衍聲音輕柔也很堅定。


  “將軍,您喝醉了。我不是……”鳴皋掙紮著就要起來,突然蕭齊衍一轉身,她整個人被壓在了軍榻上。鳴皋被嚇傻了,蕭齊衍的氣息就在她的脖頸之側,如果這個時候闖進任何一個士卒,那他一定會驚詫主帥怎麽會把一個男人這樣?


  “將軍!將軍!……”鳴皋死命推他,然而蕭齊衍就像一座鐵塔一樣,根本推不動。就在鳴皋掙紮的這個過程裏,醉得一塌糊塗的蕭齊衍卻感覺到了她的女人身形。蕭齊衍不知身在何處,更看不清眼前是一張怎樣的臉,他以為這是他府裏的侍妾。


  “將軍你……”鳴皋的“放開我”三字還來不及脫口,蕭齊衍的唇已經完全覆在了她的唇上。鳴皋一激靈,更加奮力地去推那岩壁一樣的胸膛,但這樣無謂的動作,隻換來更加淩厲的攻勢。


  當一切重歸死寂,鳴皋真是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她穿好衣服,把淚擦了,回頭看了一眼還是人事不省的蕭齊衍,忽然她抽出蕭齊衍的佩劍,猛地刺進了自己身體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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