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下皆詛

  第20章天下皆詛


  圖南一陣眩暈兩眼一黑，明堂之前跪著一個婦人捂著臉“嚶嚶···”哭泣著。圖南虛了虛眼，小心得問道：“你是誰？”


  婦人沒有停止哭泣，依然捂著臉嗡聲嗡氣道：“我乃鍾離氏···”


  “你為什麽在這裏哭呢？”圖南繼續詢問道。


  “吾夫君突然離世···嗚嗚嗚···”女人哭哭啼啼答道。


  “人已經死了，怎麽哭也活不過來，活人還不是要繼續活下去，你也不必這麽傷心。”圖南真切的勸慰道。


  那女人一聽，怎麽能有人這樣說話，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簡直大逆不道，於是收了收淚水也不客氣的回道：“這人死為大，不說哭上七天七夜，至少傷心和眼淚總是人之常情吧。再說，那些諸國裏的大戶人家還會專門請人哭墳來呢。”


  “哀傷，就一定得哭出來才算真的哀傷嗎？那喜極而泣，樂極生悲呢？！”圖南認真的舉例反勸道。


  “欸，我說這位姑娘，您這話，是在勸人嗎？你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那婦人用衣袖抹了抹眼淚抬起頭來，想看看是怎樣大逆不道的人在和自己說話，到底是居心何在。


  抬頭一看，一臉驚愕，然後“嗚嗚嗚···”婦人哭得更厲害了，圖南有些奇怪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自己穿著一件靛藍色粗布長裾，沒什麽奇怪的呀。


  那婦人看著滿臉是血的自己站在眼前，才恍然回想起，自己剛剛，為證清白，撞了柱子，已經···已經死了，忽而婦人又由“嗚嗚”哭啼轉成了，“嗬嗬”笑聲，繼而轉成了仰麵大笑。


  “你說的對!你說的話和那個人如出一轍，死了的人就死了，活著的人繼續好好活··嗬嗬嗬。要是那個人還活著，知道我是因為別人的流言蜚語就自絕於人，肯定又會搬出那套什麽，‘天下皆詛而不加沮’的自大說辭來揶揄我吧。”說著婦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抹幹淨眼淚，將散亂的鬢發掛於耳後，轉身朝著黑暗中決然走去。


  “喂，你怎麽就走了，你的丈夫還等著你料理後事呢。”圖南覺得這婦人怎麽有些瘋癲，前言不搭後語，剛才還在為自己的亡夫哭泣，現在就笑著要離開。


  “他？！哼，這一輩子他還是和他腦子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過一輩子吧！他的一生隻有天地，隻有大道，隻有修仙問道。要不是一紙婚約，誰會嫁給這麽一個有官不做，富貴不求，沒有追求，爛泥扶不上牆的男人。守著這幾畝破漆園，作一個小小的漆吏···哎····好歹我娘家也是鍾離氏啊···”女子說到此處，眼角閃爍著悔恨的眼淚。


  她再低頭看了一眼穿著粗布麻衣，滿麵是血狼狽之極的自己，再想想自己小時候在娘家的錦衣玉食，她苦笑搖頭。


  再想起當年那窮小子居然鬥膽感來退婚，雖然父母也曾有解除婚約之意，可是自己年輕氣盛，為賭這一口之氣，逞一時之快，竟然白白陪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她恨的咬牙切齒，恨自己也恨那個人。


  回憶過往，婦人噙著淚道：“我還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但是，在我們那裏，僅僅是能活著就已經是幸福了。”圖南還是試圖挽留道。可是圖南終究是不懂得如何去勸慰別人。


  婦人卻搖頭，最終走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看著藍色粗布麻衣裙帶的婦人的背影，圖南才發現那婦人和自己的穿戴竟然一模一樣。


  “喂···”圖南欲上前追問那位婦人，腳一邁開卻被什麽絆倒，眨眼間再醒來。


  一位頭帶包布，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扶著自己的手肘著急道：“夫人···夫人···您怎麽能自尋短見呢，那些個風言風語，你莫去管他。”


  婦人雖然這樣勸慰著，但是眼神還是八卦的瞟了，眼前年輕漂亮的夫人一眼。


  這幾天他們整個漆園私底下都傳開了。


  說是這漆吏身前，在路邊看見一個女子在給自己丈夫的新墳打扇，就好奇上前問之，雖是伏夏，可是斯人已逝，這樣打扇也感受不到啊？


  可是女人卻哭訴著，此舉皆是因為丈夫身前立言，墳未幹，未能再嫁。


  漆吏回來後不久就長睡不起，最後一天，他妻子發現他連呼吸都沒有了。於是就哭著將他置於棺木之中，舉行了這簡陋的葬禮。


  這裏窮山僻壤，偏遠路難行，可偏偏一位楚國公子還是不遠千裏翻山越嶺前來吊念，多次在這新寡婦的門裏進進出出，才有了那些個流言蜚語。


  誰知今天就見夫人靈前自尋短見的一幕。


  “夫人，容我說一句，這人啊，還是活著好。來，知道你一個人守夜辛苦，給你煮了些熱粥，快趁熱喝了！”老婦人說著掀開蓋在籃子上的麻布，端出了一隻冒著熱氣的缺口陶碗來。


  圖南看著眼前這個裝束依然繁瑣，長袖長裙的老婦，再看著周遭茅屋的環境，這讓她想起了派城的浮屠塔和日照石鼎的嫋嫋香煙·······

  她想家了，雖然她並沒有真真意義上的家，她想奶奶，小胖，還有暮秋叔了······


  她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