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170. 當璧之祥
蔡侯般這會才醒，發現自己全身都被綁了，怒目瞪向楚靈王問：“我有何罪？”
“你弑殺親父，悖逆人倫，今天才死都太晚了！”
蔡侯姬般悔歎：“真後悔沒聽歸生的話呀！”
楚靈王對蔡靈公處以磔刑，就是使人肢體分離的一種酷刑，可謂殘忍之至。跟隨的人無論貴賤一共七十人，通通處死。將蔡侯般的罪行刻於版上，布告天下。又命公子棄疾統領大軍，長驅直往蔡國。
再說蔡世子姬有，自從父親出發後，放心不下，天天派人打探消息。忽一日得報父親被殺而楚兵不日將兵臨城下，世子有便糾集兵眾，登城布防。不久，楚兵果然來了，將蔡都圍了個水泄不通。
公孫歸生出主意說：“雖然蔡國依附楚國百年餘，但自從晉楚議和以來，我也曾名列盟書。不如派人向晉國求救，或許他們顧念著之前的盟約，能來相救一二。”
世子有在國中招募能出使晉國的人，有個叫蔡洧的，他父親蔡略便是跟隨蔡侯般在申地被殺的七十人之一，為報殺父之仇，應召出使。
蔡洧領了國書，乘著夜色縋城而出，直奔絳都來見晉昭公，哭訴求救。晉昭公問計於群臣，荀吳奏曰：“晉國作為盟主，是各路諸侯的依賴。如果既不救陳，又不救蔡，這個盟主怕是做不成了。”
晉昭公心虛地說：“可那熊虔暴虐專橫，咱們兵力不濟，又能怎麽辦？”
韓起說：“雖說不敵，也不能坐視不理啊！不如召集諸侯來商議吧。”
晉昭公命韓起於厥憖召集諸侯開會，宋，齊，魯，衛，鄭，曹各國都派遣大夫來參會。聽到韓起說要合兵救蔡，各國大夫個個搖頭伸舌，沒一個肯擔當此事的。
韓起說：“你們都這麽怕楚國，聽其蠶食他國。等到楚國滅了陳蔡，再侵伐你們的國家，那我晉國也管不了了。”
話說到這份上，眾人依然麵麵相覷，不發一言。韓起話鋒對準宋國右師華亥說：“本來你家先右師提議，約定南北弭兵，有誰先用兵，各國共伐之。如今楚國率先破壞協議，加兵於陳蔡，你卻袖手不發一言，不是楚國無信，而是你宋國欺騙了各國。”
華亥戰栗著說：“下國怎麽敢欺瞞得罪晉國？實在是蠻夷不顧信義，下國也無可奈何。如今各國久弛武備，一旦用兵則勝負難定。不如派遣一使臣在楚王麵前為蔡國求情，請他們遵守盟約，想那楚國也無話可說。”
韓起見各國大夫個個畏楚如虎，想那合兵救蔡的事是辦不成了，便同意共同修書一封，派大夫狐父去申城見楚靈王。蔡洧眼見各國不肯發兵救蔡，隻得哭號著離去。
狐父到了申城將國書獻上，楚靈王展開一看，略掃一眼，無非是為蔡國救情，讓他遵守前約的話，末尾署有宋齊等各國大夫的名字。看完後，靈王笑著說：“那蔡都旦暮便可攻下，你想憑一兩句空話便解圍，把寡人當三歲小孩嗎？你去回複你主公，陳蔡兩國都是寡人的屬國，跟你們北方無關，不勞照管。”
狐父再想說什麽，楚靈王早已起身離去，也不肯給回書，無奈隻好怏怏而歸。晉國君臣雖恨極了楚國，卻也無可奈何。
蔡洧歸國時被楚國的巡兵逮住，公子棄疾迫他投降，不從，便被押於後軍。這下公子棄疾知道了列國不會來救蔡，更加用力攻城了。
公孫歸生說：“事情危急了！我拚著一死，前往楚營勸說退兵，萬一能成，也免去我國生靈塗炭。”
世子有不肯放他：“城中的調度全仰仗著大夫，怎能舍我而去？”
“殿下若是舍不得放臣去，便讓我兒子朝吳去吧。”
世子有含著淚送姬朝吳出城，見到公子棄疾，朝吳說：“公子重兵圍城，蔡國知道必會亡國。隻是不知罪在何處？若是先君失德，可世子有何罪？蔡國的宗廟社稷有何罪？請公子憐恤！”
熊棄疾說：“我也知道蔡國並無該亡之罪，但受大王命攻城，若無功而返必會獲罪。”
“我有一言，請屏退左右。”
“你但講無妨，左右都是腹心之人。”
姬朝吳說：“當今楚王得位不正，公子難道不知嗎？世道人心多有怨憤，又搜刮民脂大興土木，外動幹戈，貪得無厭，去年滅陳，今年誘殺我蔡君。公子便是不念兄仇，聽其差遣，隻怕得替他擔上一半的怨憤。公子賢明顯著，又有‘當璧’之祥。楚人都願得公子為王，如果能反戈相向，誅殺那弑君虐民的惡賊，則人心響應，誰能抵擋公子？何必要侍奉這無道昏君，招來萬民之怨呢？公子若肯聽我之計，我朝吳願率國中亡國之餘，為公子前驅。”
熊棄疾怒道：“你一介匹夫，怎敢花言巧語來挑撥我君臣？本該問斬，且寄這顆頭在你脖子上，傳話給你的世子，趕快自縛來降，或許能饒他一命。”一麵罵，一麵讓左右將姬朝吳哄出楚營。
什麽叫“當璧之祥”呢？原來當年楚共王兒子最多，但其中寵妾所生的五個最得寵愛。最大的叫熊昭，便是後來的楚康王；第二個叫熊圍，便是如今的楚靈王熊虔；第三個叫熊比；第四個叫熊黑肱；最小的便是公子棄疾。楚共王想在這五個兒子中立一個為太子，但拿不定主意立哪個，便祭祀群神，捧著一塊玉璧暗自禱告：“請神靈在五個兒子中，選一個賢能有福澤的來主持社稷。”
楚共王將玉璧親自埋在太室的地板下，暗暗作了標記，命五子各自齋戒三天後，五更時入太廟拜謁祖先。他自己躲在暗處，看誰能在埋璧的地方跪拜，便是神靈所選之人。
熊昭先來，跨過記號，在埋璧的前頭跪拜。熊圍跪拜時，手肘部觸碰到了埋璧處。那熊比與熊黑肱跪得遠著呢，跟那埋璧八竿子打不著。熊棄疾那時還太小，是乳母抱著來參拜的，正跪在那埋璧的璧紐中位。楚共王認為神靈護佑熊棄疾，自此更加寵愛這個小兒子。
可楚共王薨逝時，公子棄疾還未成年，所以先立了楚康王，但楚國大夫們對於埋璧之事多有所聞，都知道公子棄疾當為楚王。今天姬朝吳算是戳中了熊棄疾心中隱諱，他怕這話傳到楚靈王耳中必會引禍上身，所以不得不佯裝憤怒哄走姬朝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