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溪府的所有官員都以為,主參奏的禦史和主刑罰的刑部侍郎來到雙溪府,隻是為了調查收押調查安南王餘黨一事。
沒想到這幫人一來,就先抄了安遠伯的家!
安遠伯在城門口聽著聖旨中的發落,又有禦史大夫和刑部一一列舉的證據,整個人都塌了下去。
他總算知道,原來宴霆惜不是沒有查到東西,而是早已經查清一切,就等皇帝派人來驗收成果了。
甚至沒來得及跟家中的老母子女告個別,交代一聲,安遠伯在城門口就被收押。
其中還包括和他一道出現的林澈。
安遠伯府。
領著聖旨的刑部侍郎,帶著禁軍就浩浩蕩蕩湧進了安遠伯府。
百十個身穿盔甲的男人,就像是一顆巨石,打亂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安遠伯府。
麵對闖入家中的禁軍,安遠伯府的一幹女眷都慌了,有的侍妾甚至想要捐了包袱跑路,卻被圍個水泄不通的禁軍抓住。
所有人都被聚集到前院,包括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君。
“天呐,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們會怎麽樣啊?”
有的人擦著眼淚哭了起來。
她們見了太多的被抄家的下場。
很多下人都在擔心,會不會又被發賣?
一些庶女更擔心會不會被充工官奴。
老太君已經病得奄奄一息,卻隻能強撐著坐起來,吼道:
“吵什麽吵?!老婆子我都還沒死呢!”
說罷又看向為首的大理寺卿,用二三十年用過的低聲下氣的口吻,問道:
“敢問這位大人,我們家因何被抄?”
大理寺卿卿旭倒也沒有為難一幫女眷,公事公辦的告訴她,“安遠伯勾結安南王餘黨,私開運河關卡,給叛賊運輸糧草,聖上裁奪,先行抄家,家中所有人押送至饒都接受審訊。”
老太君一口氣哽住,差點昏死過去。
安南王餘黨!?
老太君是經曆過那段戰亂歲月的,深知朝廷上下對安南王餘黨有多痛恨。
聯想到被抓捕的知府,老太君痛心疾首的流下渾濁的淚來。
“我兒糊塗啊。”
這時,一隻細白的手伸過來,輕輕拍著老太君的胸口,“祖母莫要動怒。”
老太君抓著林霖的手,好歹冷靜下來,如今家裏能頂事的就她這一個,無論如何也要抗住。
安遠伯在此地盤踞近二十年,家中累積深厚,那一箱箱金銀珠寶,看得門外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定然是造孽了喲,這些錢不知刮了幾層民脂民膏啊。”
“可不是,之前水患的時候咱們吃不飽穿不暖的,可他們家倒好,每日吃飯都要殺上三頭豬。”
“這不,遭天譴了吧。”
林霖出奇的冷靜,他父親縱然做錯一件事,可當督軍這些時日,平定匪患、除暴安良,哪樣不是盡職盡責?
水患期間,便是他們家最摳門的姨娘,也拿出了百兩銀子,買糧買衣,可換來的都是些冷嘲熱諷。
一夕之間吃夠了冷暖,明白了太多的道理。
沒一會兒,禁軍搜到了祠堂中,老太君淒慘的哭嚎起來,護住那些被丟在地上的祖宗牌位。
“這些都是我林家的根呐,求大人網開一麵,讓我們帶走吧!”
老人家聲淚俱下,發絲淩亂。
卿旭家裏也有老母,麵露不忍,卻別開臉去,“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別說牌位,這些女眷等會兒都要被摘掉所有首飾,除去綾羅綢緞隻準穿素衣,連林霖也不能例外。
林霖隻覺得滿臉屈辱,漲紅著臉不願動作,其他的姐妹都給嚇得哇哇的哭。
幾個侍妾更是不願給男人碰,竟然一頭撞柱了,鮮血迸濺卻不能改變現實。
老太君護著林霖,混亂之中,氣血上頭猛然翻了白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祖母——”
驛館內。
禦史大夫竇如方聽了卿旭的話,摸著胡子沉沉的歎了口氣。
“暫緩收押,先讓人入土為安吧,讓那安遠伯最後盡盡孝。”說完才想起屋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竇如方遲疑地看向那青年,“王爺以為如何?”
宴霆惜隻是略微頷首,“陛下既然派竇大人處理此事,便無需過問本王。”
他已經完成自己的本職,再指手畫腳就未免讓竇如方等人多想了。
竇如方等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凡是皇族封王之後,決不允許進入朝廷擔任官職。
眼前這位卻是個例外,先是在軍中一騎絕塵,頗有聲望,誰都怕他功高震主。
好不容易卸了兵權,又成為陛下的心腹郡王。
朝中誰有個把柄,都得夾,緊尾巴做人,就怕給他抓到。
這樣的人,耿直清明的禦史真是又愛又恨,愛他能維護朝廷的清正廉明;恨他若是心術不正以權謀私,戕害正直之人。
索性宴霆惜此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能肅清害蟲,倒也讓禦史刮目相看。
就在這時,驛館的守衛便來通稟,雙溪府水利同知家蘭二小姐求見王爺。
竇如方皺起眉頭,一個女子,單獨來求見王爺?
作為一個最有名的老古板,竇如方立時腦補出一段溫香軟玉自薦枕席的香豔故事。
看著宴霆惜大步流星走出去的背影,禦史大人氣得吹胡子瞪眼,“世風日下,不知廉恥,待老夫回去定要參上一本!”
饒是卿旭和錢喻有玲瓏心肝,也想不透他為何忽然就生氣了,便小聲交流起來。
“蘭二小姐……我記得就是,守郡王的奏折上寫的那個女大夫吧?”卿旭眼睛一亮的說道。
給他一說,錢喻也想起來有這麽個奇女子,“正是正是,聽說她捐了大批糧食。”
兩人都覺得,一個十幾歲的女子有這般胸襟,令人佩服。
可老古板竇如方的想法恰恰相反,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哼道:
“一個女子,不在家學學女誡,學學怎麽相夫教子,跑去學什麽醫術?不成體統!”
起身藏在那柱子後,通過穿堂看了眼走向二樓的男女,更加鄙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麵紗帷帽也不戴,這般拋頭露麵,有傷風化!”說完還試圖得到另外兩位大人的認可,“兩位以為本官說得可對?”
“……”
卿旭兩人都是正三品,可你竇如方是兩代老臣官居二品。
才誇獎過蘭初雨的兩位大人隻是笑笑,隨便找個理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