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初雨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從一開始,她和林霖的友誼注定會變成泡影。
而且她必須要孤注一擲,抓住安南王餘黨,否則不僅是她,還有她親近的人,都將成為那些人的報複對象。
“師兄,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她執拗的直視他。
就像小時候,唐聞被村子裏的大孩子揍了,蘭初雨抄了棍子要給他報仇,卻被他擔心的攔下時,這樣看著他的眼神。
唐聞歎了口氣,“我怎麽會不信你?”
他隻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師妹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直到大街上傳來因為賑災糧抵達,而歡呼雀躍的聲音時,他還在思考。
然而,這個疑惑在晚上便被解答了——
正在分發賑災糧的災民營裏,五千災民獰笑著從破草席下抽出了鋼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割災民營中府軍的性命。
這些人前一秒還因為滿倉的賑災糧高興,下一秒便被鋼刀捅了個對穿。
冷月如霜,凝結了泥地上浸滿的鮮血,災民營哀鴻遍野,廝殺不斷,與城內的歌舞升平形成了鮮明對比。
喜迎欽差的雙溪府官員,正在燈影重重的府衙裏觥籌交錯,玉盤珍饈,美人與酒。
一渾身是血的哨兵連滾帶爬的跑進來,“稟告大人,災民中有人造反了!”
歡喜的氣氛如泡沫般被戳破,安遠伯猛地站起來,喝道:
“賑災糧已到,怎會有叛亂?且細細說來!”
在那哨兵急急忙忙敘說的時候,蘭誌安等人更是驚懼交加。
“最寒冷饑餓的時候,那些災民都好端端的,怎如今卻造反了?”
“是啊,五千災民,怎麽看都非同尋常。”
安遠伯作為一府督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難辭其咎,當下對知府蔣隱說道:
“蔣大人,那些叛軍絕非普通災民,我等理應速速趕往城門,防止他們進城。”
蔣隱穩坐在欽差旁邊,耷拉的眼角閃爍著奇異的光輝,“不必麻煩,那些叛軍已經進城了。”
安遠伯心裏一咯噔,正要問他從何得知,卻見蔣隱笑著一揮袖,指間竟撚著一枚柳葉小刀!
蔣隱身旁的欽差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脖子,隻聽得噗嗤一聲,那血就跟霧一般噴了出來。
一幹官員嚇得腦子空白時,衙役們從外麵湧進來,將他們所有人包圍住。
相比較其他一無所知的文官大臣,安遠伯的眼皮子卻突突跳了起來,謀殺欽差,罪同謀反!
“蔣隱,你到底想幹什麽?!”安遠伯被鋼刀低著脖子,雙眼布滿血絲。
蔣隱卻笑了笑,“林大人,咱倆也算是老交情了,隻要你投誠我安南王麾下,便饒你一命如何?”
頃刻間,安遠伯幾乎要暈過去!
另一邊,一隊人馬悄悄逼近驛館,與一幫暗衛短兵相接,不一會熱鮮血就順著屋簷淅淅瀝瀝落下。
“保護王爺!”暗一帶著人且戰且退。
王爺所在的內室無窗,唯一的入口處卻有最保險的關卡擋著。
不速之客人多勢眾,不一會兒便突破防衛,倒垂著翻進窗戶,卻迎麵刺來一柄寒光劍,將他第一個刺客戳了個對穿!
少女一身對襟直裙,高挑利落,哪怕被鮮血染了紅梅,月光下仍顯清冷出塵。
她持劍駐守唯一的入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隻見三枚柳葉小刀乘月而來,她提劍接連擋下,叮叮當當三聲,人卻後退了三步方才卸下手裏的力道
蘭初雨心中一淩,來了。
左側窗上,蹲著個遮了半臉的男人,雙眼詭譎冰冷,好似索命惡鬼。
安南王麾下的右將軍!
蘭初雨嘴唇緊抿,決定先下手為強,提劍刺去,誰知右將軍絲毫不動腰間的長劍,徒手接她的劍刃!
那兩根手指指節凸起,好似蘊含千鈞之力,從劍上傳來的力道令蘭初雨整隻手臂都麻了!
力道便有不濟,右將軍忽然側身避開長劍,欺身近前兩指點向她眉心。
蘭初雨大駭,抬左手擋住,手掌竟叫他兩指戳穿了!
劇痛使她大腦瞬間空白,手卻比腦子快,翻手握住男人的手,引得他詫異的揚眉,立刻提劍刺去。
右將軍不得不全力後退,兩指還帶著抽出來的鮮血。
“好個狠辣的丫頭。”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聲音像是舊麻袋在砂礫上拖過的沙啞刺耳。
蘭初雨也後退背靠著柱子,抽出銀針紮進手腕止血,麵部肌肉一動不動,仍舊擋著他。
右將軍嗤笑,“你攔著我的時候,我的手下都已經進去了。”
“是嗎?”蘭初雨跟著一笑,“進去了,卻沒出來。”
右將軍瞬間沉了臉,再仔細一聽,方才還乒乒乓乓的驛館,此時除了心跳聲,竟然靜悄悄的。
中計了!
右將軍意識到這一點後,轉身便奔出窗戶一躍而下!
可靜悄悄的街道上,溫熱的鮮血才浸透鞋底,除了個身穿玄衣的青年外,再無他人!
倒是兩邊的屋簷上,不知何時竟然站著密密麻麻的黑衣暗衛,足有兩百之數!
右將軍反而不忙著跑了,負手麵對宴霆惜,“想不到,本將軍在雙溪府謀劃多年,竟然敗在你這小兒身上。”
語氣坦然,頗具他當年的大將之風。
可如今,他終究隻是個禍國殃民的叛軍。
宴霆惜亮出劍來,“多說無益。”
右將軍冷哼一聲,跟著拔出劍來,兩人如離弦之箭,最鋒利的箭芒瞬間碰撞在一起!
蘭初雨咬著繃帶的另一頭,隨便打上個結,提了劍就要翻窗戶,卻給從臥房裏奔出來的唐聞拽住。
“都受傷了還湊什麽熱鬧?你不要命了?”
唐聞今夜受驚不小,掌心都還汗涔涔的。
蘭初雨卻置若罔聞的抽出手,“他一個人打不過!”扔下一句話就急衝衝的跳了下去。
唐聞氣得直跺腳,卻扒著窗戶瞧,果然如蘭初雨所言。
這神秘人也不知什麽來頭,宴霆惜一個人竟然治不住,便是那些暗衛,隨意摻和進來都隻有送人頭的份兒。
唯有蘭初雨方能一戰,卻也隻是給宴霆惜掠陣。
她牽住對方的刀,宴霆惜便伺機攻他麵門,即便如此,兩人竟也奈何不了他。
唐聞發現他的師妹似乎非常著急,非得要擒住此人,處處險招看得他心驚肉跳。
他再也坐不住,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撕開來猛地撒下去!
蘭初雨與他默契十足,先是一把推開宴霆惜,在右將軍中招的瞬間一劍刺去。
右將軍情急之下一掌對出,叫她刺個對穿。
右將軍並不戀戰,反而接著粉末往後退走,蘭初雨憤然抽劍,一削,隻聽得刺啦一聲——
右將軍仍是跑了,現場隻留下一片鮮血和一塊碎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