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這樣想著,便開始思索計謀,不知不覺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容宛園裏,蘭杏依收到消息卻慢了一步沒跟上,就在她母親的院子裏等結果,正急得團團轉時,遠遠看見她母親回來了。
給人扶著,好似經曆了天大的磨難似的,蔫噠噠的。
“娘!”蘭杏依連忙迎上去,擠開王婆子扶住李婉,“莫非蘭初雨真要餓死咱們?”
她才不信那些什麽樂善好施、心係天下的說辭呢。
蘭初雨定然是故意給她們母女難堪!
這一點,她倒是和李婉想到一處去了。
“可不就是?”李婉欣慰的拍了拍女兒的手,總算是聰明了些,轉而又愁的直歎氣,“可她把你爹爹拉到一起,娘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啊。”
她再不了解外邊兒的事兒,也猜得到,那些糧食進了官府的口袋,怎麽可能還掏得出來?
母女倆一邊說,一邊走回屋裏。
李婉錯過了午飯,就著熱茶吃了好些點心,才緩過一口氣。
她隻覺得自己現在孤立無援,“你爹一意孤行,娘也不敢多勸啊。”
說著說著,李婉竟然捂著臉哭了,“自從蘭初雨回來,你爹就再也不關心我們母女倆,他在外麵忙,蘭初雨存心要餓死咱倆娘啊!”
王婆子靠著柱子站著,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忍住下撇的嘴角。
誇張的話她聽過很多,李婉說的誇大得好似大海一般,這些年李氏存著多少好東西,怎麽可能餓死?
蘭杏依跟著給母親擦了擦眼淚,眼珠子快速轉著,忽然眼前一亮。
“娘,我有辦法!”說著湊近李婉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婉眼裏閃過一絲厭惡,“那些人跟娘也不對付,喊過來不存心膈應人嘛!”
蘭杏依不讚同母親的反應,她覺得自己的主意可厲害了。
“娘啊,咱們都要餓死了,那些人肯定也是先找蘭初雨的麻煩啊。”
李婉在心裏一思量,跟著激動起來,也不哭了,拉著女兒的手連忙拍了拍,“好好好,我的杏依總算是長大了,懂得給娘分憂。”
蘭杏依驕傲的抬起下巴,在心裏竊喜起來。
這回定然要叫蘭初雨好看,最好把她趕出去!
蘭初雨還不知道那對母女又給自己找麻煩,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算清楚賬目。
在回去的路上,隨口問小清,“宴霆惜幹嘛去了?”
小清估摸著自己發現了些許貓膩,便興致勃勃的給她透露消息。
“王爺查到了知府偷運糧食的路線,追查去了。”
還以為王爺是單相思,結果是兩情相悅!
小清暗戳戳的想著,自己當紅娘當得不虧。
這誤會可大了,蘭初雨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往常套這丫頭的口風,還得費點心思,今天倒是挺自覺啊。
於是兩人都很開心。
誰知才到蘭家大門外,就正好和才回來的蘭誌安遇上。
原來因為捐了糧食,災民營便又能持續一段時日,蘭誌安也就能暫時鬆口氣,便回家了。
蘭初雨的好心情淡了些,“父親。”
“嗯。”蘭誌安滿臉疲倦,淡淡的頷首,便率先跨進大門。
蘭初雨落在後頭撇了撇嘴,可她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的情緒瞬間蕩到穀底。
進入大門繞過影壁之後,隻見那正廳裏,坐著一群頭發花白的老人。
先進去的蘭誌安正在賠小心,上位那個拄著拐杖,滿臉氣憤。
蘭初雨直覺沒好事,打算和以前一樣,從前院的倒座房遊廊穿過,避開前廳,往二門回自己的院子。
結果還沒走過,大廳裏頭就扔來一個茶盞,上好的瓷器砸落在青石地上,濺飛的碎瓷猶如浪花。
可見扔出來的人有多氣憤,隻聽得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
“不肖子孫,還不來見過族中長輩?!”
正好李婉也從她對麵走來,看樣子就是來攔她的,“還不進去,你爺爺奶奶和伯爺都來了。”
那語氣,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蘭初雨一挑眉,領著小清來到前廳。
後邊兒的李婉對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又心疼那被摔出來的茶盞,呸,老不死的東西!
等見到那滿頭華發,卻精神矍鑠的幹瘦老頭子,和戴著玉鐲,橫眉豎眼的老太太時,蘭初雨才想起,蘭誌安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他有爹有娘有兄弟。
蘭家是寒門,因為出了個蘭誌安才躋身官家。
可她爺爺蘭大成讀過兩年書,她祖母又是落魄秀才的女兒,兩人湊一塊兒便以書香門第自居。
那‘文人風骨’老高了,就是窮得揭不開鍋,上山挖野菜去,也看不上地裏刨食的農戶,和滿身銅臭的商人。
在蘭大成和蘭文氏的預期裏,至少該是個四品往上的官家女,才配得上他們的獨子。
因此,即便蘭初雨的母親供蘭誌安考上進士,謀得官位;即便蘭家人能穿金戴銀,名下農田百畝,這兩口子也仍看不上這個經商的媳婦兒。
在蘭初雨四歲以前的記憶裏,她母親逢年、逢壽辰去蘭家祖宅問候,她祖母往往是收了禮卻不留飯。
可尹方晴向來不與她們計較,即便蘭家大伯時常來打秋風,她也大方的打發了。
真正讓尹方晴心寒的是,蘭初雨出生後,帶她回蘭家上族譜。
蘭大成以商人之後,又是女孩兒為借口,不給上族譜。
料峭春寒中,把尹方晴拒之門外。
尹方晴一怒之下,直接斷了蘭家上下的供養。
蘭大成自詡傲骨扛得住,可他大哥和大兒子卻不樂意了,過慣了好日子誰願意挨餓啊,一番威逼利誘下,蘭初雨終究是上了族譜。
隻是蘭文氏放話:往後上門隻準帶蘭岸風,否則就不讓進門。
尹方晴守著她的女兒,對蘭家人最後的尊重也淡了,給蘭家買了兩百畝田地,每年送點奉養銀子,便把關係斷了。
直到她死,都再未見過公婆,相應的,蘭初雨也沒見過。
在蘭大成夫婦眼裏,他們的正經孫子隻有蘭岸風,因此尹方晴死去一年孝期未滿,就趕忙讓兒子把李婉扶正,好給他們的大孫兒冠上嫡子的名頭。
後來再多個蘭未霜受他們疼愛,再多的,便是蘭杏依也分不了。
跨進大廳門時,蘭初雨就理清了現在的關係,像一朵清蓮飄進了厚重的淤泥裏。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