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同知之女,在饒都那個地方實在微末。
成婚後,即便林澈有心將蘭初雨帶去參加宴會,她的身份卻使她難以融入同等階級的貴婦圈子。
久而久之,別人也會輕慢他林澈。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實。
安遠伯夫人為了丈夫兒子的態度而高興,卻沒注意到:兒子傳達的是老爺的意思。
林澈響起那溫柔淺笑的少女,心底略微發酸,又一陣一陣的緊促,感覺極為複雜。
“父親說了,退婚不急於一時,那蘭小姐知事明理,時機一到會自發解除婚約。”
林澈這般說道,希望母親能放下芥蒂,不要再去找蘭初雨的麻煩。
然而他並不知道,當安遠伯夫人知道丈夫兒子的態度後,隻會更加有恃無恐。
蘭初雨披著霞光回家,這個時辰了,蘭誌安卻還未回。
應該是在審訊那個張遠吧?
蘭初雨這樣想著,才走近後院的月門,遠遠就聽見了爭吵聲。
“好你個柳詩雲!居然聯合那小畜生設計陷害我這個當家夫人,來人,給我狠狠的打!”
李婉那氣急敗壞的咒罵,昭示著她徹底不再裝了,被她藏起來的刻薄與胡攪蠻纏,徹底暴露無遺。
蘭初雨皺起眉頭加快腳步,沿著鵝卵石小路來到了花園的涼亭邊。
後院中的人都在。
昨晚上落井下石的四姨娘已經被打得鼻血長流,捂著的帕子被染得通紅,正嚶嚶的哭著。
“李婉,你敢這樣對我們,我一定要告訴老爺!”
李婉一個人坐著,趾高氣揚的挨個兒指著,“你去告啊!我勸你們最好心裏明白,你們是侍妾,我這個夫人給你們立立規矩又怎麽了?!”
這話倒是事實,這個時代的正房掌管後院,有權利處置侍妾。
有些正房娘家硬氣,甚至能發賣丈夫的通房。
隻是這樣著實傷當家人的臉,尋常輕易不會有這種事出現。
如今李婉這樣幹,顯然是氣瘋了。
二姨娘出身書香門第,若非災年絕不會讓她做妾,隻因會遇到如今的情形。
但好在蘭初雨的母親給她安排了好幾個忠心的陪嫁,這會兒都死命護著柳氏。
“都給我住手!”
蘭初雨的出現,叫亭子裏的人都停了下來。
李婉反而越發激動,吩咐王婆子等人,“給我狠狠的打!”
她就要當著蘭初雨的麵兒打,這樣才解氣!
蘭初雨從曲廊上走來,環顧躍躍欲試的下人,語氣森冷,“我看誰敢。”
下人們被她的氣勢懾得屏住呼吸,想起了那些中毒的護院的下場——雖然解毒了,但那些男人見了小姐都繞道走,寧願跳池塘裏,也不敢和她麵對麵!
於是一幹婆子丫鬟連忙後退,站在李婉後邊兒。
蘭初雨來到亭子中央,不到十平方的亭子,擠滿了人。
地上數滴鮮血,尤其刺眼。
“夫人這是掛落沒吃夠,又要給父親由頭收拾你了?”
柳氏隻是挨了一巴掌,是三個姨娘中受傷最輕的。
要蘭初雨來說,李婉此舉甚是愚蠢,出氣是出了,卻打了蘭誌安的臉。
李婉卻得意的晃了晃頭,“本夫人立本夫人的規矩,關你什麽事?怎麽,你也想試試我的規矩?”
蘭初雨笑了,“你倒是試試。”
她平日裏若是神情溫柔無害,那雙眸子便像杏眼。
若她張揚些,下眼瞼便微微鼓起來,又像她母親的鳳眸。
人皆說相由心生,確實不假。
李婉被她摁水裏的陰影還沒消,又怕‘尹方晴’找她麻煩,不敢對她動手。
卻咽不下這口氣,都撒向柳氏,“我打這些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讓開!”
李婉扯著王婆子,讓她動手,但王婆子眼裏的驚恐都成了實質,腦袋都要甩成撥浪鼓。
“膽小怕事的東西!母親,讓女兒來!”
蘭杏依從李婉背後走出來,“有的人啊,貪心不足,什麽都想要,結果呢,全讓我拿走了。”
說完得意的朝蘭初雨抬了抬下巴。
是你,娘的東西又怎樣?爹爹喜歡的是她蘭杏依。
蘭初雨就隻能看著她打理那些產業!
說著大搖大擺的越過蘭初雨,走到柳氏麵前揚起巴掌,蘭杏依眼裏閃過快意狠狠扇下去,誰知手腕猛然劇痛。
“啊——娘!我的手好痛啊!”
李婉給她嚇得心都差點跳出來,一聽她喊痛又連忙拉過她瞧。
然而蘭杏依那雪白纖細的手腕上除了個紅點,什麽傷痕也沒有。
“怎麽回事啊?”李婉瞧著女兒痛得發抖,不似作假,有些急了。
蘭初雨反手收回另一根細如發絲的牛毛針,此針入筋肉,即便是最好的摸骨大夫也找不到問題。
某些人得意忘形,她就讓她原形畢露!
蘭杏依的手因為疼痛抽成了雞爪,她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抻著舌,頭咳嗽。
急得李婉也顧不上立規矩了,吼道:“快去請大夫啊!”
去請大夫的期間,李婉摟著蘭杏依心肝兒肉兒的叫著。
瞪著和柳氏並坐的蘭初雨,李婉醍醐灌頂,“好啊,一定是你!蘭初雨!”
她蹭地站起來,指著蘭初雨的鼻子罵道:“是不是你這個倒黴掃把星做的手腳?!”
蘭初雨打開她的手指,渾然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誰看見了?”
“定是你使的邪術!”
李婉想著,今日非要給這死丫頭定個罪名才行,最好讓她把藥鋪還回來!
蘭初雨訝然,真是難為這女人了,邪術都想得出來。
二姨娘估計也覺得好笑,沒忍住用帕子遮住勾起的嘴角。
李婉隻覺得自己好像跳梁小醜似的,氣得麵部扭曲,“柳詩雲你個賤,人,找死!”
說完撲了上來要撓柳氏。
蘭初雨輕描淡寫的擋住她,“一切等父親回來定奪,你急什麽?”
後邊兒傳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蘭初雨回頭隻看見滿臉氣憤的少年,炮仗似的衝上來,一把將李婉推下了水!
“夫人落水了!”
“快救夫人!”
兵荒馬亂之際,柳氏拉住少年不由得著急,“未霜你怎又如此衝動,叫你爹知道可如何是好?!”
然而,有的時候生活就是一盆狗血,好的不靈壞的靈。
柳氏話才落音,蘭誌安便從月門處氣衝衝的走進來。
“你們在鬧什麽?!”
蘭杏依的哭喊聲,下人跳水救人的嘈雜,蘭誌安暴跳如雷的怒罵……吵得蘭初雨頭疼。
於是她便閑庭信步的來到假山旁,看水裏哪個下人要拉住李婉了,就用石子把李婉打遠一些。
沒辦法,現在不苦中作樂,等會兒又得應付那幫傻缺,費心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