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道別
吳繼風對駱安華點了點頭,接著便轉過了臉。他看看夜隱,又看看風吟,總覺得似乎是發生了什麽的樣子。
但夜隱臉色如常,隻對他點了個頭,絲毫沒有慌張或者別扭的神色。
吳繼風又去看風吟,風吟這時卻笑起來,走過來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可回來了。”
駱安華可不指望他們魔頭自己收拾什麽爛攤子,於是上前一步,調笑起來,“吳兄啊,你這走了一會兒小姐就變了臉色,再晚一會兒,怕是我們夜隱兄都哄不了了!”
吳繼風像是在這短短半夜的相處中習慣了他的調笑似的,竟保持住了平靜的神態,回了一句,“多謝駱兄、夜隱兄看顧。”
駱安華還不肯停,又看向了不遠處那些得了吳繼風題字之後興奮跳腳的姑娘們,故意“嘖”了幾聲,歎道:“吳兄如此風流,那李小姐若是真的嫁了過來,怕是得好好學學防人之術了。”說著他又挑著眉笑了起來,“看在李夫人的麵子上,我也得好好給李小姐提個醒!”
吳繼風雖然習慣了他的調笑,但對於如何應對還是沒有法子的,於是歎了口氣,半天才憋出了句,“駱兄,何必如此取笑我。”
駱安華終於在他滿麵無奈的臉色中哈哈大笑起來,感歎著這一夜的招惹總算是成功了一次。
風吟看了看魔君,心裏還是有些不舒坦,竟覺得自己好像是哪裏做錯了被他抓住了般,有些不敢麵對他了。於是她搖了搖吳繼風的胳膊,抬起頭小聲說:“小叔,我乏了,咱們回去吧。”
吳繼風握住她的手,點點頭答了個好,已過四更,是也不早了。
駱安華停下了笑,看向吳繼風,竟然歎了口氣,“這便要走了嗎?”
吳繼風答了個是,道:“也沒什麽可逛的了,既然她乏了,我們便回去吧。”
駱安華搖了搖扇子,臉上竟難得露出了那種叫做“惋惜”的神色,歎了一聲道:“咱們這一別,怕是以後就難再見了,難得與吳兄相談甚歡,竟還有些舍不得。”
吳繼風笑起來,立即發出了邀請,“這有何難,駱兄與夜隱兄想必在沙屋還會再留一段時日,我將軍府也不會跑,隨時歡迎二位來府上做客。”他說著又看向了左丘生,臉色更溫和起來,“到時候小丘兄弟也一起來吧,可以見見我的義子,你與他應當差不了幾歲,想必也能投契。”
左丘生是個沒心眼的,想也沒想便點了頭,道:“好啊,他們去時我便跟著。”
駱安華也沒再說什麽,點了頭,“是,吳兄說的也對。”
吳繼風不再耽擱,對著夜隱和駱安華施了禮,道一聲告辭便帶著風吟轉身離開了。
待吳繼風與風吟走遠了,魔君淡淡笑了笑,對吳繼風做出了評價:“智謀雙全、豪義仁心,在這人界當屬難得。”
駱安華點點頭,“若不是個人物,我幹嘛非得讓你也來見見。不過可惜了,他是絕無可能入我們魔界的。”
魔君點點頭,雖沒說什麽,但眸中也有一絲惋惜一閃而過。
駱安華又看向魔君,邀功似地笑了笑,湊近他道:“不過,好歹得知了他們吳家兄弟二人並非好戰之徒,你也能安心個幾十年了,是吧?”
魔君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轉臉看向了左丘生,道:“這裏也沒我們的事兒了,回去吧。”
左丘生鼻子皺了皺,頓在那裏,一轉臉看向了駱安華,道:“可是,你給清音姐姐買的盒子,還在煙花攤子那裏放著呢。”
駱安華“啊”一聲才想起來,但又懶地走過去,便道:“左右不遠,你自己去把它取來吧。”
左丘生一聽見自己得了自由,便笑了起來,歡快地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還在看天燈的攤主老人家跑了過去,說了幾句什麽便跟在他身後走了。
魔君看著左丘生越走越遠,淡淡囑咐了一句,“讓無彩跟著吧。”
駱安華對魔君的細心叮囑毫不吃驚,漫不經心地回道,“跟著呢,丟不了!”
魔君似乎這時才注意到了駱安華手中的扇子,仔細盯著那個“鬼”字看了半天,才皺起了眉頭,很明顯地表達了自己的嫌棄,“這麽文雅,寒冬天裏買了把扇子。”說著又盯向了那麵瀟灑不羈的“鬼”字,嘲諷起來,“這‘鬼’字沒直接刻在臉上,倒不像你了啊。”
駱安華瞪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敢怒不敢言。這個魔頭,嘴巴不留餘地起來連自己都未必比得上。
駱安華咽下氣,搖了搖扇子給自己降了降火,“這扇子是小丘送的,我總不能不收吧?這一麵空著也不好,我一時沒想到什麽,才落了‘鬼’字,再說了,本就是我的扇子,落個我的字,有什麽不可嗎?”
魔君點點頭,對他的解釋絲毫不在意,連聽都沒仔細聽。
駱安華一下想到什麽,拍一拍手笑了起來,“你且等著吧,咱們小丘不會隻給我準備禮物的,連風吟那個丫頭都送了,你、清音、青鷚,還有他那個師父,誰都跑不了,等你拿到了他選的禮物,我看你還能不能如此麵不改色地嘲笑別人!”
魔君眉心似乎皺了皺,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沒一會兒,左丘生便回來了,手裏不僅抱著那個盒子,竟然還端了一盆嫩嫩的仙人掌,明顯是趁剛才出去的時候買的。駱安華眉毛挑了挑,又朝下看,竟然還看到他胳膊上挎著一個布兜子,係地十分緊,看不到裏麵裝了什麽,但隱約能看出沉甸甸的樣子。這孩子,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竟買了這麽多。
駱安華有個預感,那個兜子裏的,便是左丘生給大家精心挑選的禮物。他嘖嘖歎了幾聲,心道,一定不會錯的。
果然,還沒等駱安華開始猜測那些禮物都有什麽時,左丘生就急急走到了魔君身前,笑起來,十分費力地將那盆綠油油的仙人掌舉了起來,道:“君……君上,這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駱安華看到魔君明顯怔了怔,但怔過之後還是在左丘生燦爛的笑容裏麵接過了那盆十分讓人費解的禮物,說了句,“給我的?”
左丘生依舊笑著,點了點頭,“仙人掌即使在沙漠中也是能活的,能做藥材,還有好多別的用途,可厲害了呢,我覺得,它最能配地上你了。”
他這麽一說,駱安華倒是明白了,這孩子是覺得咱們魔頭與這非常厲害的仙人掌很像吧。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思,但駱安華還是搖著頭歎起了氣,厲害的東西那麽多,你是怎麽想到送仙人掌的呢?難道這諾大的夜市裏麵,隻有仙人掌這一個厲害的物件嗎?
果然,左丘生還是左丘生,除了看病外,其他時候不是傻子就是半傻子。
駱安華看著堂堂魔界之主端著那盆仙人掌的樣子,想到了他以後每天對著這盆仙人掌澆澆水、施施肥、鬆鬆土的詭異畫麵,不由得一個激靈。又看看魔頭那張冷冰冰的臉,覺得他說不定還會在沒人時自言自語地跟那盆刺兒說上幾句悄悄話呢。
駱安華“哎呀”了一聲,整個人立馬就精神了,退後了一步,用扇子遮住臉哈哈大笑了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笑地開心。
左丘生聽到那笑,臉色一下變了,心情一瞬間便從滿心歡喜落到了惴惴不安,想著,難道,是選錯了嗎?
魔君看到左丘生失落的神色,瞪了駱安華一眼,將端著那盆仙人掌的手往後收了收,道:“聽著倒不錯,比那些花花草草地要好,是要放在屋裏養嗎?”
左丘生一聽這話,又笑了起來,看向魔君,滿臉的驚訝,“你要收下嗎?”
魔君點點頭,“自然是要收下的。”
左丘生落到地下的心終於又升了起來,他興奮地兩眼放光,道:“它很好養活的,放在屋裏和外麵都好,隻要有光有水就行,但也別澆太多水。不過咱們魔界冷,冬日裏還是放到屋裏麵好,別凍壞了就行……”
魔君邊聽邊點頭,伸手扭過左丘生的身子,拉著他往夜市外走了。
駱安華瞪了魔君一眼,搖搖扇子跟了上去。
回到龍岩寺時,無言大師果然還沒有睡,就連一清和一淨也陪在他房裏,靜靜地打坐念經。
寺廟的門隻虛掩著,吳繼風帶著風吟直接走到了屋內,他們三個聽得開門聲時才停了這加在了半夜的晚課,回過了頭來。
無言大師看了看風吟頭上新添的木笄,沒有說什麽,卻在轉過頭時輕輕念了句佛。
大師從桌上取了一個大大的布兜,遞到了吳繼風手上,道:“祈禱將軍夫人生產平安的法事我已做過了,這是今年的平安符,你拿回去分一分吧。”
吳繼風接在手裏掂了掂,看向他道:“大師還是如此大方,我得替府裏每個人都謝一遍才行。”無言大師每年都會為將軍府的眾人準備平安符,不分貴賤、款式相同,且一個都不會落下,這些年下來,都成了將軍府每年的傳統了。
無言大師瞪他一眼,“你安安穩穩地,便是謝過我了!”
吳繼風笑了起來,從布兜裏取出兩個平安福袋,一個掛在了自己腰間,一個掛在了風吟腰間。
無言大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催促道:“別磨蹭了,快些走吧,天都快亮了。”
這時一淨早已牽了馬等在廟外,吳繼風與無言大師道了別,便帶著風吟騎上馬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