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藥囊
駱安華笑起來,搖著扇子看了看魔君,又看了看吳繼風,道:“聖上忘不忘的不打緊,隻要吳兄你別忘了就好。”
吳繼風對他一笑,道:“那是自然。”
魔君瞥了眼駱安華,似是笑了一聲,才又看向了吳繼風,道:“怪不得駱兄巴巴地盼著我來,能與吳兄一席話確是不枉此行。”
吳繼風又仔細打量起夜隱的神色,難得地對萍水相逢之人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但他又隱隱覺得此人與駱安華不同,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感,就算問了,隻怕也隻會是碰一鼻子灰,於是還是將那疑問咽在了肚子裏,道:“夜隱兄謬讚了。”
此時,煙花宴也進行到尾聲了,空地上的大煙花已經燃放完畢,隻餘了四周一圈的小噴花還在繼續點著,孩子們是不覺得那小噴花遜色的,三三兩兩地結對圍在四周,舉著仙女棒高興地邊看邊跳著跑著。
那煙花攤子的老人家往這邊走了過來,他走到了這一行人麵前,拱手施了一禮,才抬頭看向了吳繼風,道:“二爺,咱們夜市的老規矩您也知道,總要燃個天燈祈願的,今日您在這裏,那祈文不如就由您來提吧。”
吳繼風本是想推辭的,但老人家適時又添了一句,“從前請不來老將軍,如今想請將軍卻也知沒這規矩,但好歹逮著您一次,您千萬不要推脫。”他說著又看了看身後的人群,笑起來,“您來提啊,我們總能更安心些。”
吳繼風也看向了他身後的人群,又看了看不遠處恭敬舉著天燈的四位老者,接著便點了點頭,“那好吧。”
吳繼風這一點頭,周圍的姑娘們可樂壞了,她們像說好了似地,一溜煙地烏泱泱跑了,爭先恐後地朝著一個方向奔著,生怕落下一步便輸了什麽似地。
左丘生不解,抬頭看向駱安華,“師……師叔,這些姐姐們都跑去幹嘛了呀?”
駱安華瞅了瞅吳繼風轉眼間就變得無奈的臉,笑地像個偷了雞的黃鼠狼,“這開了個頭啊,接下來的便堵不住了!”
左丘生還是不懂,又去看魔君,魔君臉色如常,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一會兒便知道了。”
風吟其實也不懂,但她不想問駱安華,更不想問那個魔君,於是隻好憋著疑問,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老人家朝著場地中央天燈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二爺,那便過去吧,筆墨都備好了。”
吳繼風對駱安華和夜隱點了點頭,拉起風吟的手剛要走,就聽得駱安華起了聲,“吳兄,過會兒那邊必定人多,我看小姐在這兒吧,不要過去湊那個熱鬧了。”
“這……”吳繼風不放心,在外麵時,他從來沒讓風吟脫離過自己的視線。
這時左丘生也似想起什麽般張大了嘴,“啊”了一聲道:“是啊,小姐……還是留在這裏吧。”
風吟突然想到了左丘生邀請自己來煙花宴時那個非常明顯的刻意的表情,她想了想,晃了晃吳繼風的胳膊,道:“要不,你便去寫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吳繼風看了看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真不想過去?”
風吟看著他,點了點頭。
吳繼風無法,揉了揉她的頭發,囑咐道:“那千萬不要亂走。”看著風吟點了頭後,他又看向了駱安華,“那便拜托駱兄了。”
駱安華笑著點了頭,吳繼風的目光又掃向夜隱,本沒指望他說什麽,但竟出乎意料地聽到他答了聲,“放心便是。”
他的話似乎更能讓吳繼風安心,吳繼風與他對視了一眼,便鬆開手隨著老人家走了。
駱安華見吳繼風走遠了,才將臉轉向魔君,來了一句,“放心便是?你可真是快趕上我了,不知道是誰說要把人家寶貝侄女拐走呢!”
魔君斜他一眼,涼涼回了句,“我記得,這話可不止我一個人說過。”
駱安華被他噎住,一時不好反口,隻好搖著扇子道:“好好好,咱們半斤對八兩,誰也不要嫌棄誰。”
風吟對著這兩個在自己麵前還毫不掩飾地說著想要把自己弄到魔界的人十分無語,她壓根不想理他們,於是瞪了他們一眼,轉頭看向了左丘生,問道:“你邀我來放煙花,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左丘生笑著點點頭,手伸進了胸口的衣襟裏,掏出了一隻半個手掌大小的白色布兜,解開了兜口的細線,對風吟道:“風吟小姐,伸手。”
風吟眨了眨眼,愣了一瞬才伸出了右手。
左丘生笑笑,將布兜一翻,把一隻栓了紅色絲線的小圓鐵球倒在了她的手上。
那隻小圓鐵球隻有佛珠般大小,但重量卻比紫檀木要沉地多。風吟將它舉到眼前看了看,這小鐵球並非是實心的,而是在鐵皮內包了什麽東西,那鐵皮也並不是密封的,而是在外側鏤空雕了許多細細的雲紋圖案,將裏麵的東西露出了點點蹤跡。
駱安華看了那鐵球一眼,道:“你倒舍得。”
風吟聽著像是名貴東西,一時有些不敢確認,她看向左丘生,有些遲疑地道:“這是……”
左丘生擺擺手,一臉的天真,“這是用檮杌的犬齒泡了草藥,封起來的藥囊。”他說著似是還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惜那犬齒碎了,我隻得了一小塊,但檮杌乃屬四凶,隻這一小塊犬齒也能震懾惡獸,你帶著它,沒有什麽惡禽猛獸敢近身的。還有那藥草,能防著檮杌震不住的蛇蟲鼠蟻,有了它,到了外麵比帶著仆從安全。”
風吟覺得這禮物有些太貴重,自己與駱安華非親非故,不好平白收下,於是遲疑了一下後道:“這,有些過於貴重了。”
左丘生隻搖頭,“不是什麽名貴東西的。”
風吟還是覺得不好收,正猶豫著,身後的魔君卻出了聲,“小丘難得認個朋友,你不跟我們回魔界已經夠他傷心了,難道,連他最後的心意都不願收下嗎?”
風吟默然,拿著那珠子沒有說話。
左丘生卻驚了,看看魔君,又看看風吟,半天才吐出一句,“風吟小姐,你,不跟我們回去嗎?”
風吟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不遠處正在往天燈上題字的小叔,她定了定心,將那藥囊攥在了手心裏,看向左丘生,點了點頭。
左丘生抿了唇,聲音低了下去,“可是,君上不是說……”
駱安華皺了皺眉,將折扇拍在了左丘生的頭上,“小丘,你的禮物也送出去了,讓君上和風吟小姐單獨說說話吧。”說完,他自己率先向後方走了兩步。
左丘生看看魔君,又看看風吟小姐,歎了口氣,也噘著嘴向後走了兩步。
魔君看到了風吟手中那支沒點燃的仙女棒,伸手捏出一隻火苗彈了上去,仙女棒冒出閃閃亮亮的火星,風吟看了看,像那些孩童般笑著向上舉了舉。
魔君看著不遠處的吳繼風,問話的聲音很低,“真的不隨我們去魔界嗎?”
風吟看向魔君,覺得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和氣的神色,她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吳繼風,搖了搖頭,道:“不去,我要留在這裏。”
魔君又道:“為了你小叔?”
風吟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還有我母親、父親、聞爍和婆婆。”
魔君沒有什麽強迫的意味,語氣一直淡淡的,“為他們,不值得。”
風吟轉頭看向他的側臉,十分堅定地說道:“可為我小叔,就值得。”
魔君看著她的眼睛,半晌後歎了口氣,道:“你比我幸運。”
他從風吟手中取出了那個藥囊,在風吟疑惑的目光中替她親手戴了上去,似是叮囑一般說道:“既然留下了,就好好活著,要強大起來,學會保護自己,不要隻想著依靠你小叔,更不要依靠別人,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活地這麽可憐了。”
難得他說起話來如此和顏悅色,風吟竟一時有些不習慣。但他的話卻句句沉重,一字一句敲打在了風吟的心上。
風吟知道他說的對,但卻難以想象自己該如何強大。她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一時哽住,竟沒了言語。
魔君輕輕笑了一聲,又看了她一眼,便轉過了身子,道:“罷了,你不跟我回去,便不是我魔界的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全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風吟一時竟在他的話裏聽出了放棄的意思,心裏不是很舒服。但想想他說的這些,又確實都是無比實在的大實話,沒有一句是能反駁的,所以更難受了,一時竟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心口,有些微微憋悶起來。
風吟兀自歎著氣,低頭細細品著他的話,第一次覺得他和小叔是有些像的,但像在哪兒呢,她想了好半天,卻沒有想明白。
大天燈帶著祈文飛向空中,身後伴了數十個寫了各自祈願的小天燈。
吳繼風好不容易掙脫了那些纏著要他題字的姑娘,一回來便看到了這副光景。
駱安華與左丘生站在遠處,跟風吟與夜隱留足了距離。風吟並肩站在夜隱身旁,卻舉著燒完的仙女棒低著頭,一臉的沉悶不樂。
這是怎麽了,剛才不好好好的嗎?
見吳繼風走過來,駱安華笑起來,推著左丘生向這邊走了兩步,將那中間的距離合了起來。
“吳兄,你可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