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笄禮
“聞爍啊,”風吟笑了,道,“是了,也就隻有他了。”
突然又想到他之前說過有辦法能夠幫助自己,難道竟是這個嗎。那這麽說來,難不成是小叔著了他的道了嗎。
一時不知該不該慶幸,心砰砰砰地快速跳動著,風吟低下頭,默默看著那個托盤沒有再說話。
吳繼風去握風吟的手,見她沒有躲開才鬆了口氣,又擠出個笑來,像個老父親一般絮絮叨叨起來:“聞爍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隨他父親的性子,直爽樂觀,天性善良,雖然有時候是沒個正形,但絕沒有什麽壞心腸的,你們相識也有幾年了,是知根知底的……隻有他,我才能放心。”
明知這一步隻是聞爍的計,但風吟卻不知怎地還是被小叔這一番話說地濕了眼眶,胸腔內一股酸汽湧動,風吟攥住了他的手指,抬頭看向他道:“可我還小呢,哪有這麽早就成親的。”
吳繼風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道:“小叔知道,你在府裏住的不舒心,所以早日成親便早日搬出去住吧。小叔都想好了,給你和聞爍單獨辟一處宅子,離將軍府遠一些,就建在龍岩寺附近,那裏人少清淨,能免去不少煩擾。而且無言大師離你近一些,也能隨時護著你的安全。”
他想的竟然都是這些,風吟心一酸,低頭便掉下淚來,“可是,我舍不得你。”
吳繼風見到她哭,也一下濕了眼眶,即使心中也萬般不舍,卻還是知道不能改變決定。
他伸手去抹風吟的淚,笑起來安慰道:“別哭,小叔會經常去看你的。到時候,咱們可以帶著聞爍一起去拜訪無言大師,春日裏一起爬山,夏日裏一起納涼,秋日裏一起嚐鮮,冬日裏一起品茶。我們還是在一起的,什麽都沒有變。”
風吟忍著止了淚,卻還是眼眶紅紅的,“可是,父親母親他們,不會答應的。”
吳繼風搖搖頭,道:“你什麽都不要擔心,有小叔在,這些小叔都會安排好,你隻管想著來日的輕鬆自在就好。”
風吟知道他說的,就絕對會做到的。可自己從未想過要成親,所以哪怕明知這隻是聞爍的計策,心裏也多多少少有些發怵。
吳繼風猜到她對於成親的憂慮,於是勸道:“別怕,聞爍會對你很好的,小叔保證。”
風吟靜靜地看著他半晌,終於在他那能讓人感覺安穩的目光中點下了頭。
吳繼風笑起來,八分欣喜中還是摻雜了兩分辛酸,但他轉瞬便將那辛酸壓了下去,撥弄起那托盤,道:“原本,女子的笄禮,是要由母親主持的。可我舍不得,舍不得把這個差事讓給大嫂,所以,就挑了這個地方。”
他說著笑起來,又有些不好意思般低了低頭,道:“地方簡陋了點,也不能好好操辦,連個賓客都不能請,但小叔就是想,能親自為你行笄禮。”
風吟看看了四周高高的圍布,道:“我喜歡這裏,清清靜靜又自由自在的,多好。”
吳繼風笑起來,又將那托盤往前推了推,“那你自己選一個,小叔親手為你戴上。”
風吟低下頭去看了看,掃過一圈後,手指點在了一支素淨的白玉笄上,道:“就它吧。”
吳繼風看向那白玉笄,道:“這隻白玉笄,名叫仙羽。”
風吟去看,見它簪頭處的形狀確實像是個羽翅的樣子,便道:“造型別致,名字又脫俗,是馬老板自己做的嗎?”
吳繼風點點頭,“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做的。”
風吟笑起來,“怪不得你那時買的東西大奶奶都喜歡,隻怕是這裏也挑不出什麽差的來。”
吳繼風笑了,斜斜白了她一眼。
接著,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十分鄭重地將那白玉笄取了出來。
風吟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低下了頭。
吳繼風執著那玉笄,萬分小心地將它插入了風吟的發間,道:“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安悅,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繼風甫。”
說完,他似是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情般笑起來,道:“禮成了。”
風吟伸手去摸那玉笄,嘴裏輕輕念著,“安悅。”
吳繼風去撫她的發,道:“小叔希望你一生平安,永享歡悅。”接著,他又搖了搖頭,補充道,“不,小叔會保你一生平安,永享歡悅。”
風吟定定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他的表情,笑起來,點點頭道:“會的,我相信。”
吳繼風拉著風吟站起身,仔細地打量了她的妝,她的發,似是十分滿意自己今日的心思,定定地看了半晌也沒有說話。
風吟一直站著,看著他,什麽也沒說,靜靜享受著這難得靜謐的歡愉。
半晌後,吳繼風向風吟伸出了手,道:“咱們該走了,占了這裏這麽久,也該還給馬老板做生意了。”
風吟似是不舍般左右打量了一圈,才道:“好,那就走吧。”
吳繼風拉起她往外走,掀起圍布就看見了背身站在不遠處的馬老板。馬老板此時正麵向著街道筆直站著,像是在站崗放哨的樣子。
吳繼風剛邁出圍布,馬老板就轉過了身子,笑道:“二爺可是有別的吩咐?”
吳繼風搖搖頭,道:“已成,多謝馬老板借地一用。”
“哪裏的話,能再為二爺效勞,是馬某的榮幸。”
馬老板朝著吳繼風走過來,邊走邊去看風吟臉上的妝容,不由得讚歎道:“臘梅點額,合歡撫目,倒是比梅花妝還要嬌麗,二爺真是好心思,巧手藝啊。”
風吟一直難得難得聽到誇讚,所以不由得就高興。雖然馬老板直接讚的是小叔的手藝,但還是引得她低頭笑了起來。
吳繼風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雙手遞到了馬老板的手上,道:“還是你的東西好,才能染出這臘梅和合歡的風姿。”
“二爺謬讚了。”
馬老板略一低身接過銀票,轉身對著不遠處的兩個夥計點了點頭,那兩個夥計一個跑去拉開圍布,一個進去收拾桌子,不一會兒便將那四方地重新開放了。
這時,有幾位姑娘走過來挑飾品,無意間看到了風吟臉上的妝容,其中一位姑娘甚是喜歡,不由得走近讚歎道:“哎呀,姐姐這妝容好美啊,是改良後的‘梅花妝’嗎,怎地我沒見過呢,可是你自己設計的?”
風吟沒想到她會靠地這樣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因那誇讚而臉頰飛起紅雲,略微緊張地向後退了一小步,低聲回道:“這……這是今日才突然想到的。”
馬老板向來細致,一見這情狀,立即走上前去引過了話頭,“李小姐可是喜歡這妝,馬某不才,這位小姐臉上的妝容雖不是出自馬某之手,但馬某也能仿上一仿,不知李小姐願否一試?”
李小姐一聽這話便轉過臉麵向了馬老板,喜道:“馬老板親自描繪,可是真的?”
馬老板笑起來,伸出手將李小姐往四方地內引,又道:“我看李小姐容嬌音俏,似乎與三月的桃花更加般配,不如,眼上的妝就畫作桃花吧……”
臨邁入四方地時,馬老板看向吳繼風,與他對視一眼微微低了低頭,吳繼風會意,笑一笑便拉著風吟走出了攤位。
這時,一隻隱了形狀的白色大鳥從四方地內的一方石桌上騰空而起,高高飛向了空中。
剛邁出攤子,風吟就問,“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吧,咱們接下來是要回去了嗎?”
吳繼風麵露詫異,道:“誰說的,連東西都沒吃一口呢,還敢說該做的事都做完了?”
一聽見這話風吟興奮起來,笑著搖他的胳膊,眼睛裏閃出片片奇異的亮光,問道:“那咱們接下來是要去吃那些湯湯水水了嗎?”
吳繼風帶著她往夜市最後的那片小吃攤子走,邊走邊引著她的饞蟲,“這夜市裏的東西雖看著不比咱們家做的精致,但吃起來卻樣樣都比咱們家的味道好。我那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吳老二家的水煎包子了。麵皮滑嫩,麵底焦脆,那燙燙的豬肉餡咬在嘴裏,一口就飄滿嘴的香,可比咱們家的竹屜蒸包要好。”
正好此時陣陣香氣飄來,風吟吸一吸鼻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又轉過了兩個彎,終於到了最受百姓們歡迎的小吃區。
這個區域跟別的地方不同,每個攤子前都辟出了寬敞的地方,專門設了桌子板凳。跟馬老板家規整豪氣的石桌石凳不同,這裏的桌子凳子每戶攤子的都不同,有高的石桌石凳,也有低的木桌板凳,還有石頭塊上放了石板做成的桌子和小石塊湊數的凳子。
這裏來來往往的人群也是各不相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豪紳富貴,也有平頭鄉農,甚至連路上要飯的乞丐都在角落裏三三兩兩地搭起了個桌子,但大家都各自吃著喝著,聊著鬧著,誰也沒有嫌棄誰,誰也沒有驅逐誰。
大家的臉上就透著一個字,樂。
吳繼拉著風吟進入這片區域,路過了油果攤、臭豆腐攤、糖水攤和肉麵攤後,終於找到了吳老二家的水煎包攤子。他高高興興地買了兩屜水煎包,卻不往前麵的桌子上坐,拉著風吟就又往後麵走。
風吟不解,道:“又要去哪裏?”
吳繼風笑一笑,道:“這水煎包雖然香,但吃多了也膩,要和羊雜湯配起來才好,咱們去買羊雜湯,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