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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祈願受驚

  風吟心想,看河對麵黑乎乎一片不像是有人家的樣子,附近的河麵上也沒看到橋,所以應該不是過河去。小叔大半夜要去的地方總不能是什麽荒郊野嶺吧,那就隻能是往有光的地方去了,那看來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果然,吳繼風在柳樹左側的缺口前勒了一下韁繩,向左輕輕一拽,馬兒就朝著左邊的光亮處走去了。


  一轉彎,沒有了柳樹和灌木叢茂密枝條的遮擋,一條整潔的鵝卵石石子路出現在了眼前。


  鵝卵石子路有五尺多寬,一看就是經過精心修整的,石子路兩側種滿了翠竹,竹葉翠綠茂密遮擋了月光,月光穿過竹葉縫隙照在地上,在石子路旁投下了點點亮光。


  吳繼風在石子路前停下了馬,脫下風吟的帽子,輕笑道:“到了,就是這裏了。”說著自己一步躍下馬背,扶著風吟也下了馬。


  石子路的盡頭看著像是一處院落,風吟看到一人多高的院牆上開著一個圓形的拱門,紅色的亮光在拱門處集合,亮亮地一下就吸引住了風吟的目光。


  風吟隻顧看著那拱門,卻沒抬頭看院內的景色,吳繼風看著風吟不解的模樣笑著搖搖頭,把她的小腦袋往上一提,提示道:“看上邊。”


  風吟這才抬頭往上瞧去,目光所及之處,圍牆之內一棵大樹立在那裏,生生擋住了天空。


  那樹看起來極大極粗,像有幾百年的樣子,風吟看著這麽大的樹有些驚歎,不禁開口:“好大的樹啊。”


  說完猛然記起今日和李吉的對話,一驚,心中已明白過來,欣喜地回頭看著背手立在月光下的小叔,不敢置信道:“是銀杏樹!”


  吳繼風溫柔的目光落在風吟臉上,緩緩開口:“你快十二了,也應該來這裏掛一件信物。”


  吳繼風的目光裏蓄滿了疼愛,伸手理一理風吟披在肩膀的黑發,聲音微顫略帶感慨,“你長大了,剛見你時你還那麽小,不過才四年而已,你就成大孩子了。”


  吳繼風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那麽荒涼、殘忍,生生印在了他的腦海深處,他至今都還經常從那場噩夢中驚醒。


  周圍全是死屍,她獨自坐在一片廢墟裏哇哇大哭,像一個破舊的布娃娃。烏黑的長發散亂得不成樣子披在肩上,原本裝飾發髻的蝴蝶頭飾斷了隻翅膀歪歪地斜在腦後,欲落未落。頭上不知是哪裏破了,從額頭上往下流著鮮血染紅了半邊臉,最後滴落在鵝黃色的衣裙上,一滴一滴浸透了衣料。


  他心裏忽然有了不忍,手中沾滿鮮血的劍咣當一聲就掉到了地上,低頭看了看最終還是沒有去撿。提起滿身的力氣朝著她走了過去,可害怕嚇到她,所以也不敢貿然去碰她。


  她仰著脖子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連聲音都斷斷續續地沒有了力氣,卻還是不肯停下。他實在不忍再任她哭下去,輕輕在她身前蹲下,才注意到她腳上連鞋子都沒有了,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腳上全是灰漬和傷口,像個小乞丐。腦中就浮現出她邊哭邊光著腳在一地死屍中間找爹娘的情景,就像小時候的自己。


  心一下就碎了,痛得不能自已,手不由自主就伸了出去,想要擦幹她的眼淚,微顫著聲安慰。


  她在他聲聲低沉的“別哭了”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聲,一雙滿是驚恐的大眼睛望著他。他突然感覺到罪惡,因為自己害得她沒了爹,沒了家。


  再不忍麵對她稚嫩無辜的臉,於是彎腰抱起她想要先帶她離開這裏,在手抱住她的瞬間感覺一雙涼涼的小手環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頭倚在自己肩膀,抽泣就在耳邊。


  心裏猛地一震,這個孩子從那天起就進了心裏,自己再也沒放下。


  不遠處就是銀杏樹了,吳繼風拍拍風吟的肩膀,從懷裏取出一枚紅紅的同心結放到她手心,笑道:“快去吧,再磨蹭就天亮了。”


  風吟的心中被這驚喜衝擊的還沒平複下來,笑容燦爛明豔。


  即使自己並不想求什麽姻緣,但還是想來感受一下雪女的氣息,就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小叔能帶給她這個驚喜,風吟心中充滿了感動。


  伸腳往鵝卵石上邁了一步,腳底又癢又有些疼,十分新奇。走了幾步腦子就清醒得不得了,一路奔波的疲憊感都在酥酥麻麻的痛癢中消失殆盡了。


  風吟回過頭來看看,才發現小叔還在原地沒動,疑惑道:“你怎麽不走,這石子路走起來可舒服了呢。”


  吳繼風看著遠方的銀杏樹搖搖頭,“他們說許願時不能有男子在身旁,不然就不靈了,我就在這裏等你,你去吧。”


  原來還有這種規矩,風吟點點頭表示理解,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


  走到拱門前時,風吟的心裏激動得咚咚跳個不停,紅色的光從門內映出照在風吟的臉上,亮得有些耀眼。


  風吟順勢閉上眼睛深呼吸平複了一下心情,在心裏默數了三個數,在“三”數完的瞬間抬起頭睜開了眼睛向裏看去,院內的景色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


  院牆是一個幾丈寬的圓形,在院牆最上方修築了一層向兩側突出的石板台子,台子內測邊緣處每隔約兩尺的位置就站立著一隻石刻的鳳鳥,從鳳鳥的嘴裏吐出了一條細線,線下到台子下方牆內的位置處掛了一盞紅燈籠,此刻的紅光就是從那一盞盞的紅燈籠裏發出來的。


  圍牆內靜靜燃著的幾百盞高掛的紅燈籠,將整個院子照得又暖又亮,絢麗無比。在圍牆的正中央,那棵傳說中幾百年的銀杏樹就長在那裏。


  風吟看著那棵銀杏樹不由驚歎地瞪大了雙眼,自己可從沒見過這麽大的樹。


  圍著這棵樹轉了一圈,整整走了十一步,可見這棵樹有多壯觀。


  這銀杏樹大,枝條也茂盛,茂密的枝條向四周分散伸展著覆蓋了差不多大半個庭院,在人伸手可及的高度,每個枝條上都掛著紅絲線編織的同心結,大大小小的掛滿了一樹,像是開了一樹紅花,十分美麗。


  風吟抬手碰一碰頭邊的幾個同心結,想象著它們的主人立在樹下誠心祈求“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情景,大概嫁一個如意郎君是全天下所有女子的期盼吧。


  可風吟卻知道這期盼對自己來說有多艱難,這雙紅瞳擋住了自己所有通往幸福的路。


  所以風吟從沒對嫁人報什麽期望,像現在這樣在將軍府裏平平淡淡地過一生也許是自己最好的命運了,既然心裏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輕歎口氣,風吟將同心結放入了懷中,伸手解下了自己綁發的鵝黃色絹絲飄帶,抬腳將它掛在了最靠近手邊的枝條上,挽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對自己的發帶滿意一笑,對著大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低聲祈禱:“信女誠心向雪女祈求,希望遠離紛擾,平平淡淡一生。”


  風吟聲音剛落下,就聽得身後“啪”的一聲脆響,類似碗碟打碎的聲音,驚得一個激靈,警惕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了身。


  雙眼緊緊盯著那個方向,喝到:“是誰?”


  等了半晌沒有人回應,風吟以為是什麽動物經過撞了東西,於是慢慢往前走過去察看。走近時就著燈籠的光發現地上碎的是一個白色的瓷瓶,周圍的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酒味,原來是個酒瓶。


  野貓野狗可不會有這種東西,風吟環顧四周還是沒人現身,心下不安起來,立馬轉身朝著拱門的方向跑去。


  還沒跑出幾步便聽見身後一個暗沉的聲音響起,“你不用跑,我不會傷害你。”音色低沉舒緩,在暗紅色的光影中流轉。


  風吟聽見這聲音停下了腳步,原本“砰砰”跳著的一顆心漸次安靜下來,好奇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了頭。


  此時,原本空無一人的大樹下出現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男子穿著一身黑衣,胸膛往上的位置隱在了黑色的樹影下,看不清容貌。


  風吟見他動也不動,似乎並沒有歹意,於是小聲說道:“打擾你喝酒了,我馬上就走。”


  黑衣男子似是抬起頭望向了樹上,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無妨,這裏本來就是給女子祈願的地方。”或許是天氣太冷,又或許是夜色太暗,風吟從那若有若無的聲音裏聽出了冰冷的味道。


  他說完向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風吟掛著的絲帶前,伸手摸一摸枝頭別致的蝴蝶結,再次開口道:“你這信物倒是別致。”


  風吟想他大概是聽到了自己的願望,於是也不刻意隱瞞,“我不是求姻緣,自然用不到同心結。”


  黑衣男子轉過頭望著風吟,聲音緩似秋風,“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天下間多少女子癡迷於情愛,可是卻不知道情愛有時是最害人的毒藥。”


  風吟不懂情愛,更不懂他說的話,可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在這裏閑話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主意,於是輕輕開口:“我求完了,也該走了,就不打擾您了。”說完麻利地轉身就走。


  身後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從初秋一下邁入了寒冬,“她以前也喜歡半夜來這裏,圍著這棵樹一直轉圈。”


  風吟一愣,恍惚間從他的話裏聽出了無盡的悲傷,一下就被這情緒吸引了,不由停住了腳步。


  這時他的話又傳來,“她也總喜歡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就像你一樣。”


  心不知怎得呼地一跳,風吟反射般抬起頭來向他望去,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來到身後。嚇得“啊”一聲低呼,急忙往後退了一步,再抬頭時他已經不在眼前了。


  風吟還以為自己花了眼,眼睛急忙往兩邊搜索想找出他的身影,卻聽見他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她回來了,一身白衣圍著樹轉圈的樣子就跟她當年一樣。”


  風吟覺得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自己有些害怕起來,後悔沒快幾步走出去。他的話像是寒冰一般將自己的整個脊背都凍住了,自己的心咚咚跳著,下巴因為緊張而輕輕抖動著。


  意識到不能再留在這個地方了,風吟深吸了口氣,突然飛快地轉過身朝著門口跑去。


  拚盡全力跑了幾步,拱門似乎就在眼前了,心裏剛鬆一口氣,身子卻被一個強硬的力道往後生生一拉,自己掙紮一下根本掙不開,這個力道拽著風吟往後直退,直到後背狠狠地撞到了樹幹上。


  風吟咬牙輕呼一聲,疼得眉頭緊鎖。想高喊讓小叔來救自己,可是剛張開嘴還沒喊出聲音就感到喉嚨處猛然一痛,聲音就硬生生卡在喉頭出不來了。


  男子站到了風吟麵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在風吟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風吟想抬頭看看他的樣子,但逆著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臉,隻是模糊的一片黑色。


  風吟的心裏越發害怕起來,心跳得像擂鼓一樣,緊緊地握緊拳頭給自己力量。


  這時,他的聲音響起來了,“你怎麽會在夜裏來這裏呢,啊?”


  話音剛落風吟就感到一隻有力的大手扼上了自己的脖子,自己被這隻手逼迫著抬起頭來,脖子裏冰涼一片,冷得風吟一個激靈。


  他低下頭去看風吟的臉,在目光相遇的瞬間一怔,片刻之後冷哼一聲,“血瞳,怪不得夜裏才來。”


  說罷鬆開風吟的脖子,風吟隻覺拽住自己貼在樹上的力道也隨之猛地消失了,自己一個不穩“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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