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不速之客
當家人們趕到醫院時，聽說醫生們又對姥姥做了一次急救。
好歹將老人家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還沒等眾人安心，醫生接下來的話又一次讓家人們的心，懸了起來。
首先，就是要與家人們確認，對於病人未來的治療方案。
然後，醫生告知，在最新一次的檢查中發現，病人除了心梗和腦梗外，胃裏居然還發現了黑影。
具體的病因尚待查證。
不過因與姚迪是同事的情份上，主治大夫破例給了經驗之談：應該是胃癌。
這道晴天霹靂砸下來的時候，那雅覺得天都要塌了。
為什麽？明明幾年後才會“去世”的姥姥，突然就成這樣了？
而且她知道，大夫未盡說完的話，其實就是在告訴他們：應該放棄了。
一想到從小疼她愛她的姥姥，就這樣走了，傷心的她，登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大夫見眾人如此，也有些許動容。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們別這樣。尤其是這小姑娘……你們聽我把話說完。這隻是我的經驗，不過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老人家沒得救。”
還有救？
仿佛一道曙光從門縫中擠進來。那雅最先發問，“怎麽救？”
“胃癌切除後，生存率還是很高的。尤其像老人家這樣，這黑影並不大，就算是癌，應該也發現的早。”
姚迪氣的吼過來，“你不早說？嚇死我了！”
大夫抿了抿嘴，有些無語，“我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然後還不斷的搖頭。
見家人們一個個的沒反應過來，大夫隻得盯緊姚迪一個人，說道：“這樣，你們趕緊商量一下。如果還要繼續治的話，趕緊去樓下交費處，再續點費用。”
“又沒錢了？”舅媽關心的似乎永遠是錢，“前天才剛續的五萬塊，這麽快就沒了？”
大夫有點不悅，這擺明了說他“亂開費用”嗎？
姚迪連忙打圓場說，他們立刻就去。
可家人們走出了醫生辦公室，回到了病房外時，一個個都愁眉不展。
這會，要上哪去弄錢啊！
姚迪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真不該那麽衝動，一把火燒毀了房產證。也不知道補辦個房產證，麻不麻煩。姥姥能不能等到！
舅媽看了看四周，冷笑起來：“一個個的，喊口號時聲音比天高。動真格的了，就完蛋了？我倒要看看，你們上哪再弄錢來救老太太！”
舅舅終於爆發了，“你能不能閉嘴？”
舅媽瞪圓著雙眼：“咋的，我說錯了嗎？口號誰不會喊？有這個實力嗎？老太太現在需要的，是你們一個個的在這搭台唱戲嗎？”
原本氣惱地蹲在地上的舅舅，一聽這話，噌地躥起來，“實力嗎？我有！”
“你、你……你要幹嘛？”
“我回家！賣房子！”
舅媽的第一反應還以為舅舅說的是賣姥姥的房子，可再一反應，她也坐不住了，“姚文複，你瘋了！你要是敢把我的房子賣了，老娘跟你拚命！……小峰，快，快攔著你爸啊……”
舅舅也固執起來，一把推開兒子，“我媽就我這一個兒子，我特麽沒用，窩囊。一輩子也沒啥成就，賺不到什麽大錢……到了了，也沒讓老太太過幾天舒心、舒服的日子。我就不信，我救不了她！”
舅舅的話，其實是很多當兒女的心聲。
無奈，現實，太殘忍了。
這時，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你們哪位是那雅？”
眾人愣住，看著麵前氣質優雅的女士。
她年約五旬，身著得體的職業套裝，幹練而颯利。
一確認目標的她直奔那雅：“你就是我兒子的女朋友？”
“您是……”
“周宇寧的母親。”
“您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二十萬’的誤會，應該不是所有人都‘玩的起’的。”
“……”
那雅本想與周母單獨聊聊。可周母看了看四周後，眼皮子都懶得眨：“單獨聊就沒必要了吧！我今兒來，就是要明確地告訴你們，我兒子周宇寧早有婚約。對象是與我們周家門當戶對的世交。嗬……說來也巧，她還是那雅小姐現在的班主任老師。所以啊，請你以後離我兒子遠一點。二十萬，就當‘分手費’了。雖說花的有些不值，但好在能讓我兒子從此遠離‘吸血鬼的人渣’，我認了。”
相比護女心切但又嘴笨的姚靜婉，倒是舅媽林月華猛地躥起來，“什麽玩意啊？‘玩過’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啊？再說了，你兒子這麽多年來，擱我家蹭過多少飯？你區區二十萬，就想打發了？”
周母回瞪過去，“什麽飯菜這這麽貴？我開的‘雲海九州’也沒你們這麽黑吧！”
響譽全市的“雲海九州”居然是周宇寧母親開的？
“我為了能讓我兒子念著家裏的味道，我能把全世界的美食搜羅來。結果，哼……人啊，吃慣了珍饈美味，總是想嚐嚐垃圾食品的。”
這話，表麵聽著是在說菜。
但若把周宇寧有婚約的女人看成珍饈美味的話，那雅不就成了垃圾食品嗎？
因為這裏的爭吵越來越大聲，四周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那雅隻覺得羞憤，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因女兒如此受辱，脾氣特好，幾乎是老好人的那敬，再也坐不住了。
“我的寶貝女兒，第一，高攀不起你們周家的這棵大樹，也從來沒想過要攀附。第二，你與其來這叫囂，不如回家好好管好你的寶貝兒子。別有事沒事地淨往我們家來獻殷勤。最後，拿走你的臭錢，我們就算把房子賣了以後租房子住，也不可能讓你這麽羞辱我們家閨女。”
“說的好！”
忽然，人群的最後方，傳來了叫好聲。
隻是那聲音……
那雅木訥地望過去。
一身白色的阿瑪尼西裝，身高七尺昂藏，身姿健朗挺拔。走路帶風，自信剛強。
一雙眼鏡片，泛著幽幽的白光，在兩名訓練有素的黑衣護衛的簇擁中，緩步而來的人，正是高陽龍藏。
周母看到來者，心下一驚：高陽財閥的現任總裁？他怎麽會在這？
高陽龍藏無視所有人探尋的目光，大方地來到那雅麵前，笑容可掬，目光專注：“被我逮到了吧？看你這回，還往哪跑！”
這話，聽著，真耐人尋味啊！
姚靜婉與那敬剛好在那雅的一左一右，悄聲問女兒到底怎麽回事。
那雅不確定高陽龍藏此番前來的真正目的。
到底是因為之前在酒店的事？
還是如前世那樣，代她的親生父親來尋她回家的？
“你怎麽來了？”那雅突然改換成遠東話，問高陽龍藏。
高陽龍藏笑意加深，依舊用所有人都聽的懂的東亞文，這樣回答：“我的未婚妻，被人這樣誤解和欺辱，我能不來？”
未婚妻……
他是故意這樣說替她出氣？
還是，真的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要帶她回去“聯姻”？
“小雅？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姚峰二哥一臉震驚地湊上前去：“高陽學長，您怎麽會來這？還有，您和我妹妹，到底怎麽一回事？”
高陽龍藏見到姚峰絲毫沒有任何的意外，“峰。沒想到咱們之間竟還有這樣的緣份！”
“啊？”
“明天，‘正信銀行’的相關負責人，會親自到你的工作室去，與你們詳談合作事宜。”
“您……您是說，上次我和您提過的項目，您打算注資了？”
高陽龍藏點點頭，“一家人，好商量。”
這樣大的反轉，簡直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吃了一大塊“不好消化”的瓜。
看著四周，那雅知道，這次，她真的躲不掉了。
她離開父母的保護，徑直走向高陽龍藏，遠東語，這樣說：“單獨聊聊？別嚇著我家人！”
高陽龍藏微微晗首，做了個“請”的手勢。
然後那雅在眾目睽睽下，以一種奔赴殺場般的決心，頭也不回地離去。
高陽龍藏一直等到那雅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他才漸漸收起溫柔的笑臉，走向周母：“周太太，我家小雅與令公子之間似乎有什麽誤會。”
“誤會？真金白銀的……他們姚家這些年，跟我兒子借過多少錢，可有還過一分？”
“你也說了，姚家！又與‘那’小姐，何關！”
“這……”
“嗯？”
高陽龍藏不怒自威的一挑眉，周母也不愧是商場裏縱橫多年過來的，立刻心領神會。
既然他要護著那雅，就一定會在未來的商業合作中做出讓步。
雲海九州能不能在遠東掛牌營業，高陽財閥絕對說的上話。
她暗自琢磨了一會，換上職業化的微笑向高陽龍藏伸出了右手，“高陽總裁提醒的是……合作愉快。”
見她很上道，高陽龍藏甚為滿意地與她握手言和：“遠東見。”
“好。”
高陽龍藏的專屬座駕內。
看著高陽龍藏出示的“生父端木久誠與生母蘇惠如的定情信物”，她感覺自己被打回了原形。
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向車窗外，看著正焦急等候的姚家人，那雅百感交集。
高陽龍藏也很合時宜的，道明了來意……
那晚，姚家人不知道那雅與高陽龍藏究竟單獨談了什麽。
可是等他們談完出來後，高陽龍藏派來的人，不但一次性的給姥姥墊付了大筆的醫藥費，同時還給老人家升級了病房，也請了評級最高的專業看護團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照顧。一切費用，均由高陽龍藏出資。
縱使那雅深惡痛絕，也不得不由衷地對他道一聲：“謝謝。”
高陽龍藏看著麵前倔強中還透著不甘的那雅，似笑非笑，“應該的！”
聽他這樣說，姚家人不明咎理的互相看了看。
什麽叫“應該”？
他們到底什麽關係？
雖有太多的疑惑，可是當那雅離開後不久，帶著巨額封口費親自登門的律師，將一張張銀行卡擺到姚家幾位長輩們麵前時，除了那雅的養父母以外，好像沒有人再去糾結“保密協議”中那些晦澀難懂的法律條文。更沒有人真正替那雅的未來感到擔憂。
至於周宇寧，他自然是有太多的苦衷想和那雅當麵說清楚。
當他終於從母親那重獲自由後，第一件事便是奔向那雅的家。因有姚迪裏應外合的幫忙，總算在那雅臨出家門前，趕上了車隊。
可他很快就被兩邊的護衛攔下，動彈不得，情急之下隻能不斷地喊著那雅的名字。
那情景，還真有些悲情。
高陽龍藏聽不出喜怒的嗓音問那雅：“要不要，給你們幾分鍾時間告個別？”
那雅一挑眉：“怎麽？戲沒看夠？”
這個答案，令高陽龍藏甚為滿意：“端木明雅的好戲，可不是人人有機會看的。”
他會說笑，證明沒把周宇寧放在心上。
將來，也不會在她走後，為難周宇寧吧！
可是，他方才叫她什麽？
“以後，你不許再叫我的全名！”
“哦？為何？”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不能這樣叫我。一個，是你！”
“另一個呢？”
“未來，你會知道的！”
“嗯？”
另一個，自然就是你那個將我親手掐死的J三兒田子美！
至於你，我永遠忘不了，你在我萬念俱灰渴望著你能幫我時，說過的話：你若不是端木明雅，我根本就不會娶你！
“好的。小雅！”
那雅的額頭浮起一層細汗，她隻覺得，後背一陣發寒。
“沒人時你也不必演戲演的這麽辛苦。你叫我端木大小姐，我稱您高陽大少爺，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不好！”
“嗯？”
高陽龍藏深深一笑，轉頭去看向還在不遠處，聲聲呼喊著那雅的周宇寧：“你確定，不單獨和他聊聊？”
那雅頭也沒回，“不了。他喜歡的人是那雅。從今往後，我就是端木明雅！”
“很好！”
用你誇我嗎？
那雅一個白眼飛過去，不知為何，看著高陽龍藏“熟悉”的臉，她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竟然是……
隻見她猛然抓起一旁高陽龍藏的手臂，在他錯愕與不解的目光下，狠狠地咬了下去。
高陽龍藏本能地要反抗，卻發現那雅越咬越狠！
最後，他的血侵入了她的口腔，他的手臂永遠地留下了屬於她的痕跡。
那雅得意洋洋的看著高陽龍藏，他的臉上看不出憤怒的神色，但是卻粗魯地阻絕了白川要為他處理傷口的舉動。
那雅揚著青春無敵的笑臉，告訴他：“你欠我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哦？”
“慢慢還吧！未來，長著呢！”
“……嗬！好！”
當父親派來接她回家的私人飛機終於起飛的那一刻，端木明雅想起前生自己初次離家時哭成了個小淚人。
如今，相似的情景再度上演，她竟能夠木然而平靜地接受這一切。
方才她說，高陽龍藏欠她的太多，以後慢慢還！
可是，她做夢也想不到，有些“現世報”，來的也太快了！
“飲料裏有毒？”
“高陽龍藏，你快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