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圖窮匕見
“各位別急著吃驚，還沒完嘞！”
章望法雙手一背，大肚一挺：“萬歲爺還有一道口諭，轉告兩淮江南的各界行首。正好，今天齊聚於此，省得一個個找了。”
他提氣放音，聲響全樓。二樓三樓的貴賓聞言，皆恭敬下跪以待。
“親，這什麽情況？”
身邊亂哄哄的眾人集體下跪。杜艾不明就裏。
“少羅嗦，跟著跪就行了！”範鯉白富帥齊拉她跪下。
“朕有良言，相告兩淮江南各界精英。”
章望法雄音隆隆，威嚴震耳。
“昔太祖以淮地之勢，占金陵虎龍之地。遂成王氣，統一天下。
君等有緣，在此寶地謀生，皆乃我天朝基石。本該務本勞，忠國家。何以畏強如虎，棄正義而屈邪道乎？爭獻媚於奸佞，聞暴行卻不發一言。唗！醜矣！
爾等之過，朕暫不究，以觀後效。自省自重，好自為之！”
章望法說完，譏笑一聲，隨意端起酒杯慢品。
一樓的鄉紳小富，二樓的幫派名士，三樓的勳貴官宦，聞言皆惶。
跪倒在地，遲遲不敢起。
“陛下聖訓，草民誠惶誠恐，牢記在心，不敢相忘！”
姑蘇沈仙車率先發聲站起。緊接著，卜孚恩與夏山虎口念聖恩。
鹽幫和漕幫的幾位磕頭不已。一大片“聖明”之聲，鬧哄哄響起。
眾賓客表情尷尬而畏懼。都聯想起兩年來，小皇帝是怎麽清除張黨的。皆想不會借故……把他們一窩端吧?
“曹太一……哦不，荊太一!接旨吧！”
滿堂人群，唯有楚雲幫一行仍跪伏在地。
章望法真氣在掌中暗發，將聖旨懸浮半空，遙遙送去。
荊太一養女曹紈，本名楚紈。萬沒有想到，自己身份時隔多年，一朝被揭，竟成養父大罪!
她望著那懸空的聖旨，麵紗裏兩瞳一黑，險些暈倒。兄弟荊柏和荊謙扶著，臉上俱無血色。
不少賓客投向好奇目光，竊竊私語：“紈小姐……楚雲幫宣稱是絕世美人。平時出場也是蒙麵，想不到竟有此身份。”
“三年前，蝶母宮的王雀和楚九符率荊襄流民造反。王雀稱女帝，楚九符稱丞相。一個一品武聖，一個二品武王，有數萬人響應，北湖震動……”
“幸虧補天城主和東方雷火在附近。叛亂僅一月就被平息……”
“補天城主乃兩代天子帝師，他的養子東方雷火是三少帥之一。父子齊心，文武合並，所以瞬間平叛……”
“楚九符被擊斃，王雀被生擒斬首。叛亂雖平，但牽連獲罪者甚廣！想不到楚九符的女兒竟然在這……”
“這是誣陷……”
現任幫主荊石大吼，蓋住了所有私語：“有人誣陷我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荊太一的聲音蓋過兒子。
低頭伸臂，一把抓住空中聖旨。黑白交加的須發，奮揚指天!一股驚人的氣勢，自全身散發開來。
他緩緩抬頭。臉色因憤怒，而顯現鐵青的光澤，宛如獅王的雌雄雙瞳。
碧色的真息，凝聚為沸騰的碧浪。“唰”一下，直衝天際!須發倒豎，麵色猙獰。周身狂流環繞，連身形都有增長。
真氣由真息，進化真浪。此為——煉氣化神!
當瞳中真浪，突破眼眶直指天際時。標誌著真氣似鳥脫牢籠，不再困於體內，能夠體外流溢。如此半實體化的液態真流，能幫予本人實際攻防。
這，便是太素境修行者!
荊太一身上，那已不屬於己的武官朝服，因巨大氣浪而鼓漲亂舞。上麵繡畫著的深色猛彪，似在張牙咆哮，愈發栩栩如生！
“謔——”
章望法後退半步。語氣輕佻，雙眼卻片刻不敢離：“好個太素境煉武人!看到沒有小真？這便是——陰狻猊荊太一！”
“嗯！”王煉真下頜輕點，默默走到最前方。
劍眉下的雙瞳，本是靜波暗湖。
忽然，漩渦疊起，黑浪疾湧，漸成水龍！
長發帶卷飄揚，真息轉化真流！
威壓釋放，全然不弱荊太一!
青和黑，木與水。兩大強者的真壓勢均力敵，互不相讓!
舞台邊的雅區，已成楚雲幫和錦衣衛的對峙。
之前恨不得扒近討好的客賓，早退得老遠。不少人急生遁走之念。
誰知酒樓外又有一支精銳人馬。帶甲拔刀，堵了各門。說是怕走了楚雲餘孽，所有人等，一律許進不許出。
一樓大堂，一時場麵大亂。
“個板板，咱們離遠點吧。這要打仗了！”狄巴擔心說。
“嗯！”
林淵略一沉思，說：“是啊，你們三個，還有這位孟嚐女小姐，先避一下吧！”
“你呢？”戴金鎖問。
“這是難得的機會。我要親眼見見，高級煉武人的決鬥。”
姚寵聞言喜說:“嗬嗬?一起呀，我們先找蔣先生！”
範鯉曾罵姚寵悶騷好熱鬧，看來是真的。現在他兩隻肉眼外帶鏡片，正興奮左閃右晃。
可惜人群擁擠，視線受阻。姚寵上竄下跳，忽被人大力一撞。眼鏡脫落，差點摔倒。
林淵一把扶住，見撞人者是個短打漢子。氈帽斜戴，神色慌張。顧不得撞人，一頭紮進人群。
“誰啊這麽慌？”姚寵摸起眼鏡小心擦拭。
“楚雲幫的人。”
林淵看到那漢衣上的紫色長壽花，若有所思。忽然想起身邊醜女：“咦，孟嚐女呢？”
“這兒呢小畢揚子！看戲，肯定要找個好視角呀！”
孟嚐女不知何時，跳上了餐桌。桌上飯菜，早推翻在地。
“浪費啊，杜掌櫃要罵人了！”狄巴望著碎落的碗盤搖頭。
林淵叫:“你小心別掉下來！”
“小畢揚子還不上來？”
孟嚐女叫：“看樣子，王煉真要單挑荊太一，好戲馬上開始！”
對比一樓的混亂，二樓的正派大幫，顯得從容很多。
本來想走的人見錦衣衛不讓，也不強行離去。正派師長們強裝鎮靜，安慰各自門人。
而像江南三鱷，和鹽漕幫主這些大豪，心思則曖昧了很多。
他們擺明看戲姿態，俯視望著樓下。某些人甚至備了美酒小菜。
“咦？這丫頭……”
姑蘇沈仙車看著站在圓桌上的少年少女。眉頭微皺，輕咳兩聲：“真是人來瘋！”
“屬下去把小姐接上來？”一矮個精悍的下屬恭敬請示。
“不用。”
沈仙車頭也不回：“下去兩個人護著……等等……赤嵐你親自去吧！”
“嗨依！”
那人答應一聲，化為一陣紅煙消失無蹤。
“接下來……”
沈仙車興奮扒住欄杆，說出跟孟嚐女同樣話語：“好戲馬上開始！”
一樓舞台幕後，南都四俊占著地利，離硝煙中心極近。
“雙雁，無相，建安，你們都不避禍嗎？”
四俊之首的池蘭瑜說：“兩大強者決鬥，會殃及池魚的！”
“一邊待著去白毛，我可是軍戶子弟，怎能放過此戰？”
柳雙雁懶得理他，望著遠處的楚紈，遺憾說：“楚雲幫包裝的絕色佳人竟是反賊之女。可惜，我一直想見見廬山真麵目呢！”
“嗯……”
朱建安也在望楚紈：“楚九符是二品武王？”
柳雙雁說：“是啊，他和王雀都是蝶母宮高手。楚九符是符師，精通九種符術，實力是二品。
但真正厲害的，還是王雀！不到三十歲，就被中和齋評為一品武聖。擁有變化邪兵，大鳳梟喙！是華聰兒之前的蝶母宮萬花筒！”
“女帝王雀……”
筱無相喃喃說：“當年絕世風采，真令人向往……”
柳雙雁知他好色，鄙夷說：“我看你這廝是饞她身子吧。那你要失望了，傳說王雀出生貧苦，容貌平凡得緊……”
“放屁，你這落魄戶懂什麽？”
筱無相突然尖聲訓斥。柳雙雁柳眉倒豎：“你再說一遍？”
“雙燕你又來了！”
朱建安拉他：“王雀楚九符被東方雷火擒殺，那這位少帥不是更強？”
“那是！戚勞虎，李寧遠，馬蘭溪之後。就屬東方雷火，李飛虎和馬梁三少帥最為出名。”
柳雙雁拍手說：“我若是在南都混不下去，當去投奔雷火帥！”
“那你最好換個人！”
筱無相冷笑：“因為，我必殺東方雷火！”
“就你？小鬼你很飄呀！”
柳雙雁嘲笑：“怎麽？你相好曹柏……現在叫荊柏馬上被抓，你坐不住了？”
“雙燕……”朱建安勸。
“你別老說我，沒看到有人找茬？”
柳雙雁搖頭：“錦衣衛對荊太一說抓就抓。雖然荊柏是個畜生，但我對老幫主還是很佩服的。”
朱建安說:“可楚雲幫走私，販賣南都流民，該抓!”
筱無相忽問：“朱公子怎麽知道，他們販賣人口？”
柳雙雁也說：“還這麽喪盡天良？我都不知！”
“嗯……”朱建安麵顯慌亂，下意識看向一人。
“是我道聽途說的！哎呦……”朱建安的黑發隨從蹲坐一旁。捂腹起身，麵露痛色。
“朱曉，你歇著吧！”柳雙雁看他腹部，麵有愧色。
朱建安的隨從朱曉，雙十年齡，白膚細髯。因隻穿了內衫，故將一身蜂腰彪臂螳螂腿，映襯得尤為明顯。
之前四俊表演四聖試禪心，他扮豬八戒，被柳雙雁遷怒，一腳踢翻！
但他為人靈智，硬是沒漏破綻，把戲接了下去。
演完後，朱曉腹痛不止，柳雙雁好生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