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叫苦不迭

  “如果我全收了,你們能以三百文一鬥的價格出手給我嗎?”裴休試探性的問著。


  話剛說出口,整個黑市頓時變得一片死寂。


  剛剛還在議論價格和行情的鹽販子們立刻閉上了嘴。


  聽到裴休給他們的這價格,簡直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他們頭上。


  這些人是所有鹽販子中最晚跳進來的,自然也是收價最高的,其中的大多數人,幾乎是到了四五千文一鬥的時候,才剛剛跳進鹽業這個巨大的深坑之中。


  所有人麵麵相覷,對於他們來說,從四五千文一鬥的價格,猛地跌落到了三百文一鬥,這樣的落差幾乎讓所有後人都感到無法接受。


  小販哭喪著臉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苦苦哀求道:“公子……你給的這個價格說實話,實在是太低了,咱們現在也不求什麽搏利,隻要能少虧些本錢,就算是不錯了,實不相瞞,我們這一批粗鹽的收取價格,都在三千文往上,實在是沒法以三百文的價格出手給你啊。”


  “要是以這個價格出手,我們恐怕連家底都要賠進去。”


  裴休不禁也苦笑了一聲。


  什麽叫你們連家底都要賠進去,我家也屯了千百石粗鹽,還不是一樣要把家底都賠進去。


  這整個黑市之中,手中囤積粗鹽越多,家底越大,而背後的勢力,往往也是些在朝中為官,手底下的親朋或者是門客從商。


  不過在這所有的商人之中,也就裴寂一家囤積的粗鹽興許是最多的。


  裴休苦笑著擺了擺手,轉身準備離開,剛邁出一步,身後的鹽販子忽然大叫道:“那位小公子,價錢還可以商量啊!您看在加個一百文怎麽樣?”


  “公子!五十文!再加個五十文!公子別著急走啊!”


  小販苦苦哀求著,可見他的鹽,直到現在,也幾乎沒有人來問過價。


  對於裴休這個幾乎低到了極點的價格,依然還能有回旋的餘地。


  但是裴休並不是前來買鹽的,自然不會在理會小販給出的讓步。


  即便小販真的以三百文的價格賣掉,他也不會收。


  裴休暗自感到一陣心悸,能讓這些小販幾乎沒有低價的想要將這一批鹽出手,李二和那個什麽李澤恐怕也不容小覷。


  目前一千八百文的鹽價,讓普通百姓肯定是舍不得買的。


  而手中的錢財足以買得起一千八百文一鬥的,也不會去吃那些又苦又澀,還沒有賣相的粗鹽。


  自然,隻會讓粗鹽永世囤積下去,難以售出。


  “李澤小兒,好手段,好算計啊!”裴休一麵走著,一麵暗自感歎。


  無論是定價,還是出售方法,都幾乎將鹽價死死的控製在了平民買不起,富人吃完便看不上粗鹽的階段。


  看來,自己家族中囤積的粗鹽,這下真的要爛在手上了。


  裴休暗自咬了咬牙,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半個時辰後,裴休叩響了其父裴寂的書房門。


  “進來吧。”裴寂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裴休推開門,便看見自己的老父親十分憔悴的坐在書房裏,不知道是在生悶氣還是在想事情。


  “查的怎麽樣了?”裴寂一手撐著腦袋,頭也不抬的看著桌麵問著。


  裴休兩步上前,朝著裴寂老爺子長揖道:“回父親,剛剛去了一趟黑市,隨便給出了個三百文一鬥的價格,那小販看來是許久沒有開張,回了低價三百五十文。”


  “要是在拖下去,這個價格隻怕會更低。”


  裴寂緩緩的抬起頭,滿是皺紋的臉此時老的像是一具幹屍一般,眼周發黑,麵無血色,嘴唇發青。


  “三百五十文。”裴寂嘴中重複了一邊他兒子帶來的價格。


  “來人呐,去找幾個眼線,時刻把黑市給我盯緊著,還有,把那個皇家鹽肆也給我好好看著,價格一旦有任何變動,立刻給我稟報。”


  幾個仆從呼了聲“遵命”便火急火燎的朝著裴府門外走去。


  裴休靜靜的立在裴寂老頭的身邊,一言不發,等著自己老爹的命令。


  不過在他看來,一時半會兒,恐怕也想不到什麽能把這一批粗鹽拋售出去的方法了。


  隻能寄希望與在長安城周邊地區,精鹽還沒有出現的偏遠州縣。


  並非隻有裴寂。


  來趟鹽業這灘渾水的人諸多。


  即便是其他各貴族,也囤積了不少粗鹽。


  如今也是堆積在城外某處隱秘之地,完全沒有銷路。


  其中屬太原王氏王元寶囤積的粗鹽數量最為龐大,在鹽價初漲的瞬間,他以及他手下各地遊商聯合,公囤積了萬餘石粗鹽。


  幾乎搜刮了整個長安城以及周邊地區的每一粒粗鹽。


  滎陽鄭氏鄭鳳熾一家,同王氏一樣,也傾盡不少家財,來蹚一蹚這鹽市的渾水。


  而如今,各個家族,基本都是囤積了成千上萬石粗鹽於長安城外某處倉庫之內,卻沒有任何銷路。


  王家與鄭家等各大家族集結數人,與長安城一坊間商討手中囤積的粗鹽銷路。


  他們之中的所有人,基本都囤積了少則百餘石,多則上萬石的粗鹽。


  如今被李二這一間皇家鹽肆給徹底推翻。


  按照三千文一鬥計,每萬石就有三十萬兩。


  對於一個家族來說,無傷大雅,但對於個人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我看,這一批鹽,恐怕真的無路可銷了。”盧氏盧俊炎敲了敲桌子,把正在發愣的各姓各家族的喚醒。


  “依我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各族將這一批粗鹽,運往其他州道銷售,否則就等著賠死吧。”


  各族將目光紛紛調轉到盧俊炎身上。


  盧俊炎那張臉,苦的就像是被人殺了全家一樣,一手緊緊的攥著拳頭,一手放在桌下,瘋狂的顫抖著。


  斷人財路毀人姻緣刨人祖墳。


  此乃三大死仇。


  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便是此理。


  李澤這次,無異於將在座的所有人全家都殺了個遍。


  “轉運到其他州道?”崔陽撇了撇嘴,眼角狠狠的抽了一番:“你可知轉運這一批粗鹽需要多少錢財?”


  “我們五大家,共計屯鹽少說也有五萬餘石,這一批全部轉運出去,能搏到利益也算好,但萬一搏不到利益,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我們可賭不起!”


  “更何況,如今長安城周圍的各大州縣基本都已經鋪滿了皇家鹽肆的精鹽,李二顯然是有將精鹽推廣與天下的想法,如今我等轉運粗鹽出去,如果恰好李二也將精鹽推行到當地州府,豈不是連銷路都要徹底斷了?”


  “河北南嶺一帶沿海,根本不差那點粗鹽,劍南與長安不遠,李二的精鹽必然已經在轉運到劍南道的路上,北部一帶道路崎嶇,轉運更是一大筆開銷,得不償失!”


  “說起來簡單,莫不是你家虧損的太少了?媽的,要是讓老夫查出來是哪位搞出來的勞什子精鹽,老夫定要找人把他給碎屍萬段!”


  崔陽說罷,還憤恨的朝著桌子使勁錘了一拳。


  一聲巨響把房間內的其他人嚇得渾身一震。


  “說話就說話,沒事兒錘什麽桌子!”不隻是誰在人群中嘟囔了一句,眾人也沒了下文。


  良久,忽然一個名叫李冀的瘦弱身影站了起來:“碎屍萬段?那人姓李名澤,如今可是當今陛下的大紅人,你敢去把他碎屍萬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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