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金買災
“可是,杜村不是有人可以治療天花嗎?我們……”村民還沒說完,眼神無意間和劉修平對在一起。
看到劉修平散發著凶光的雙眼的瞬間,村民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所有人的人心中又像伸手去拿走石頭上的那些黃金,又想要自己活命。
畢竟他們都是普通人,沒人願意將自己的性命就這樣隨意的拋棄掉。
但亂世當中,依靠買賣子女為生的人不在少數。
有時候為了錢,他們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畢竟沒有錢,一家人都活不了。
犧牲小我,拯救一個家庭,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而此時人群之中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陷入糾結之中。
一邊是錢,一邊是自己的家庭,一邊是天花。
“這個人好狠呐,難道是對朝廷不滿嗎?”一個名叫牛奉的村名暗自瞟了一眼劉修平。
花錢,讓他們傳播天花,還是花費這麽大一筆錢。
不僅是買的自己的命,還要其他那些無辜百姓的命。
在這些達官貴人眼中,難道人命真的如同草芥嗎?
牛奉暗自咬了咬牙,這錢,不能拿!
陽光照在黃金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這光芒不由自主的照向他們各自的眼睛。
劉修平聽到村民說起杜村之後,發出一陣嗤笑:“你真以為,僅憑一個小小的醫官,就能救治十萬餘災民?”
“你真以為,你去了杜村,就有了活命的機會?”
“你真以為,你活下來,你一家老小,就有資格活下來?”
劉修平的聲音愈來愈大,幾個本就虛弱的村民被他的聲音震得一陣心悸。
緊接著,劉修平再次從懷中掏出了幾枚黃金壓製的圓片,朝著石頭上一放:“不如拿了錢,回家交給你的家人,讓他們帶著一家老小去瘟疫不嚴重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這些錢,足以讓你們一家老小過上還算不錯的日子,何必在亂世之中掙紮呢?”
說罷,這十餘村民,再也沒有要繼續接話的樣子。
“咕嘟~”不知是他們其中的哪一位,忽然發出了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
牛奉的心中無比糾結,看著石頭上放著的金餅子,幾乎口水都要流出來。
眼前這個家夥說的不錯,這筆錢,如果節省著花,他們一家七口人,足以過上富足的好日子。
但是,要讓他去幹傳播天花這樣有損陰德的壞事,他實在是有些做不出來。
牛奉緊皺著眉頭,袖子裏長滿了膿瘡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想想看,以往發生天災,餓死的人不在少數,不少人甚至會因此吃掉自己的孩子,難道你們要等到全村都陷入饑荒,把你們的兄弟,子女吃掉,才去反悔嗎?好好看看這些黃金,夠你們一家人吃很長時間了吧。”劉修平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敲打著金片,發出“嘩嘩”的響聲。
終於,牛奉忍受不住了,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成為別人的盤中餐。
而且自己的村子,現在已經開始缺糧了,眼前這位大人說的話,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糾結了一番,牛奉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走上前來,跪倒在地上:“我願意聽大人差遣,隻是不知道我的家人們應該去何處避難?”
說著,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了牛奉。
劉修平暗自笑了笑:終於有人心動了。
“朝著南方走,那邊暫時還沒有瘟疫,等到送走了你的家人之後,你就去蒲州,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隻要能把你身上的天花,傳播出去就行。”劉修平一邊說著,一邊從石頭上抓起三枚黃金片,拿起來在手上掂了掂。
緊接著又從石頭上取出兩枚:“你是第一個,這另外兩枚,就等於是賞給你的了。”
說罷,劉修平立刻將五枚黃金圓片放進裝著三百多枚銅幣的袋子之中,朝著牛奉丟了過去。
牛奉驚得張大了嘴巴,五個金餅子,約莫五萬文錢。
他們一家七口人,基本這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牛奉徹底被錢財衝昏了頭腦,興奮和激動紛紛浮現在他的臉上,連忙朝著劉修平直磕頭:“謝大人!謝大人!”
說罷,拿著錢袋子就走。
“別忘了我交給你的任務,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不好好做事,你的家人可能有命拿錢沒命花了。”劉修平最後也不忘提醒了一下。
聽到這句話,牛奉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劉修平這句話無疑是威脅。
但是現在自己已經拿了錢,隻要把事情辦好,自己的家人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度過餘生。
不在乎了。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樣。
大義,隻存在於那些不會被餓死的人身上。
人總是從眾的,有了一個開頭的人,其他人終於也被帶動了起來。
紛紛朝著劉修平跪倒在地。
劉修平每人發了幾枚金片和一袋子銅子兒,這些錢對於裴寂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對於他們這些農民來說,努力一輩子,也見不到這麽多錢。
一枚金片大約就是一兩,一兩金子便是一萬文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於劉修平給出的價格,這些人毫不在意自己要做的那些有損陰德的事情。
隻要自己的家人無恙,就夠了。
劉修平看著那些手捧錢袋子的村民逐漸遠去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聲道:“亡命匹夫。”
說罷,朝著身邊幾個隨從擺了擺手:“找幾個人去跟著他們,時刻看著他們的動向。”
旋即乘著簡陋的馬車朝著長安城內駛去。
第一個拿著錢回到自己村子的村民牛奉差人叫來了自己的家人。
牛奉在村外焦急的來回踱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身上揣著這樣的巨款,放在誰身上都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而且自己答應劉修平的事情,就必須要做好,否則自己家人的生命安全,就會受到威脅。
他自然是知道劉修平臨走前給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沒過多久,牛奉的老父親牛安杵著一根木杖佝僂著身子走了出來。
遠遠地就看見焦急踱步的牛奉。
“你不去找那個神醫看病,咋又回來了?”牛安一臉怒氣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使勁的杵了杵。
青壯年在家中,可謂是經濟支柱,一旦死了,對於一個家庭來說,無異於斷了一根房梁。
牛奉四下看了一眼,朝著自己的老父親招了招手,走向了村外的一條小溪旁,他默不作聲,伸手在河邊挖出了一個小坑,引來一些水,又從懷裏抓了一把粗鹽,融了進去,準備給這些錢幣消個毒。
萬一把天花染給了自己的家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孩兒不孝,恐怕不能在伺候你老人家了。”牛奉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拿出了一個口袋,將其中的錢幣都投進了鹽水之中。
嘩啦啦的錢幣聲音伴隨著水聲十分悅耳,但他有命拿,沒命花罷了。
隻要嫩換取自己家人未來的平安,也值了。
得了天花,他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用自己的賤命換家人生存的機會,值!
牛奉咬了咬牙,確認所有的錢幣都在小水坑裏之後,便站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牛安驚愕不已,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
錢!
他自然認得,那金色的東西,難道是黃金!
牛安既感到震撼,又趕到害怕,難道自己的孩子在路上做了強盜?
“奉兒,你……”牛安滿臉怒氣,剛開口,牛奉便打斷了自己老父親的話。
“阿耶,你把這筆錢帶上,把阿娘他們都領走,往南走,不要停,直到沒有瘟疫為止。”牛奉說完,就從小溪邊上走開了。
牛安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這筆錢的來源,牛奉便站在一旁,一副要走的樣子:“千萬記住,不要在留在村子裏了,長安附近不安全,你們走的越遠越好,千萬不要留在村子裏,這筆錢,夠我們一家子在別的地方紮根了。”
說完,牛奉頭也不回便離開了。
要是讓自己的老父親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必然會被牛安活活打死。
否則最初他也不會被自己的老父親用棍棒攆著去杜村求醫。
“你給我回來,你這個逆子!這錢到底是什麽來路!”牛安憤怒的揮舞著手中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朝著牛奉的方向追了幾步,可又看了看水坑裏的錢幣,最終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這筆錢,如牛安所說,足以讓他們過上不愁吃穿的日子,而現在村子裏,他們幾乎已經是在依靠官府的救濟糧活命,家裏最小的女兒才四五歲,真是需要吃飽肚子的時候。
而背對著牛安的牛奉隻是默不作聲的朝著遠處走去,頭也不回。
牛安看了看那個小水坑當中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的金片,眼角猛烈的抽搐了一番。
“唉——”
牛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管他這錢什麽來路,先把自己家裏的孩子小命保下來再說吧。
在朝著牛奉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自己的兒子已經徹底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牛安隻好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一條手絹,將這些錢幣撈了起來。
其他那些村民基本都用著同樣的方法,將這筆錢交給了自己的家人,再三警告要離開自己的村子。
牛奉等一眾被收買的天花患者,分別朝著長安城附近的各州府走去。
本已經在官府的控製下已經安定下來的災情,再一次開始蔓延起來。
好在,不少人都已經知道了杜村有一個能夠治療天花的神醫,那些染上天花的人基本都自覺的離開自己的村子,朝著杜村走去。
天花患者的數量卻依然因此開始快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