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小女初長成
何涵月一把甩開蘇曦言正欲拉上來的手,惱道:“韻妃自然是兒女雙全來得快活,本宮可比不得韻妃這般好福氣!”
蘇曦言不覺一愣,退後了兩步,頭上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猛地一搖,“懿明夫人你、你,你怎麽這樣講,不過是太後偶然說起那麽兩句罷了,你怎麽還這般當真了?”
何涵月朱紅色的唇緩緩勾起,她冷冷一笑,斜眼看著蘇曦言道:“你自然會這樣說的,其實你心裏早有盤算的對不對?宮中最重要的東西無非四樣:子嗣,位份,恩寵,權力。而如今宮中就屬你子嗣最多,論身份你又高居妃位,恩寵亦是多年來一直沒斷過,唯獨沒有這協理六宮之權,然而你的好姐妹曾嫣然可是每天在太後跟前侍奉,太後疼她跟疼親女兒似的,保不齊就能把你的意思變成太後的意思。這樣算來,你這四樣可算得上是齊全了,日後便也好扶持你兒子做太子,你可是打得這樣的主意?”
蘇曦言麵色慘白,蹙眉道:“懿明夫人怎麽會這樣想,如今宮中就數大皇子身份尊貴,年齡又長,若當真要立太子自然也是會立他做太子,哪裏輪得上奐寧?!”
何涵月挑了挑眉毛,“這便是你的高明之處了,雖然皇後害本宮不假,但卻是你把此事跟本宮挑明讓本宮對皇後懷恨在心,待本宮鬥贏了皇後,大皇子也就沒了繼位的可能!屆時,宮中便是五皇子獨大了!”
何涵月說得雖然不全對,但也猜對了大半了,蘇曦言的心髒砰砰直跳,汗水浸濕了最裏麵的小衣,別扭地黏在身上。她握緊拳頭,勉強微笑道:“縱使沒有大皇子,也會有二皇子、六皇子……”
何涵月翻了個白眼打斷她道:“那本宮也就不知道了,本宮再精明也精明不過你蘇曦言啊!不然哪裏至於會被你如此算計!”說罷,便坐上了轎攆揚長而去了。
蘇曦言望著何涵月的背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沒想到不過是太後的兩三句話,便讓何涵月和自己反目成仇了。茯苓輕輕扶著蘇曦言回到舒桐苑,給她斟上一盞熱茶,在她耳邊道:“今日的事到底是太後有意說了那樣的話,娘娘其實也是無計可施的。”
蘇曦言抬起疲憊的眼睛,“太後有意?”
茯苓點頭道:“是啊,娘娘想想咱們當初為何要讓懿明夫人與皇後不睦,也就是現在太後今日要講那番話的原因了。”
蘇曦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太後想要離間本宮和何涵月?”蘇曦言看著茯苓肯定的眼神,又繼續道:“是了,太後是皇後的姑母,自然是不希望本宮或是何涵月對皇後的地位有什麽威脅的,於是便想方設法地挑撥本宮與何涵月,因此她才特別在不能生育的何涵月麵前提起本宮膝下有兒有女的事情。”
蘇曦言拖著腮沉吟片刻,又對茯苓道:“如此,你去咱們庫房裏挑些尚好的首飾送去給懿明夫人,看看她是否能回心轉意吧。”
早春的雨在窗外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垂落了梧桐樹新開的花朵,花瓣掉落在地上的水窪之中,一片狼藉。偶爾一道閃電劃過陰沉的天空,將整個紫禁城一瞬間照亮,而下一秒,隨著陰影重新籠罩在宮牆之上,轟鳴的雷聲響徹天際。
茯苓回來時身上早已淋得透濕,鬢邊的發絲被雨水緊緊黏在臉頰上,一邁入宮門便是一個激靈,秋蕊和鶯兒見了趕忙遞上手中的帕子幫她擦拭起來。茯苓回話道:“娘娘,月華宮的下人說什麽也不讓奴婢進去,奴婢連懿明夫人的麵都沒見上便就被趕了回來。”
蘇曦言將茯苓拉到火盆旁烤著身子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倒也難為你在風雨中跑上這麽一遭。”如此說著,蘇曦言心中卻也酸楚,這樣好的一盤棋,竟如此輕易便被打亂了。
又過了半月,月舒過完了八歲的生日,無論是讀書識字還是針織女紅都大有進步,連太後和皇上都偶爾佩戴起了月舒所繡的香囊。順帶著又跟著蘇曦言學了些許琵琶,偶爾撥弄著琴弦輕聲吟哦: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修瑾正從廊下進來,卻見月舒坐在床邊,身姿容貌有六七分像當年的琳妃,鳳眼蛾眉,儀態萬方,而氣韻神采卻與蘇曦言極其相似,溫順內斂,安靜可人。修瑾不覺一愣,仿佛看到了陪伴自己許久的兩位女子的少女時光,轉而又笑道:“朕的月舒長大了。”
月舒起身向修瑾盈盈下拜道:“兒臣給父皇請安。”月舒的頭發早已是及腰長度,下麵的頭發散在背後,上麵的一半在腦後束成一個髻子,說話間她發髻上那支李昭雲留下的檀木梅花簪的白玉花瓣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奪目。
修瑾慈愛地將月舒拉了過來道:“你這簪子倒也別致,朕先前竟未曾見過。”
月舒甜甜一笑道:“謝父皇誇獎,這是暢母妃先前留給兒臣的,兒臣與暢母妃一樣喜愛這梅花。‘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最是別具品格的花。”
修瑾看著自己的女兒,略微有些恍惚,當年那個不討人喜歡的小丫頭什麽時候長成了如今這個能與自己談論梅花品格的大姑娘了呢?修瑾轉身,對韓鶴道:“傳朕旨意,皇次女月舒,秀美端莊,嘉言懿行,淑慎性成,性行溫良,賜封地義陽,尚緩厚祿。”
蘇曦言在一旁聽了,忙阻止道:“皇上不可,曆代公主皆是及笄方才有封地,如今月舒如今年紀還小,怎麽好僭越祖製。況且義陽乃中原富貴之地,皇上若是封給哪個皇子也就罷了,月舒她是個公主,怎麽敢當。”
修瑾笑著用手扶在蘇曦言的肩頭道:“言兒多慮了,雖然公主一向是及笄才有封地,但這不過是個慣例罷了,並非什麽不可違反的規定。如今朕最喜愛咱們的月舒,早早賜了封地有何不好?”然後又湊到蘇曦言耳邊輕聲半開玩笑地說道:“況且這些年義陽攢下來的稅收存下來,日後也好給月舒做嫁妝。”
蘇曦言佯怒著輕輕推了修瑾一把,賭氣道:“月舒才這樣小,皇上就想著把她嫁出去了嗎?縱使皇上想,臣妾這個做母妃的也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