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傷別離
曾嫣然一見到蘇曦言，忙背過身去擦拭幹了臉上的淚痕，她回轉過身來，嘴角艱難地扯出了一抹極其不自然的微笑，輕聲道：“都與他說了？”
蘇曦言點點頭，“姐姐在這裏定然也聽到了，又何須再來問我呢？”
曾嫣然輕歎一口氣道：“從今是再不得相見的了，到頭來他連我有了他的孩子都不知曉。”說著，一顆淚珠又緩緩地落了下來。
蘇曦言抓住曾嫣然顫抖的手，柔聲道：“自然是不能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了你懷的是他的孩子，心中留下了這個念想，必定是後患無窮的。如今這樣甚好，他對這宮中少些念想，出去之後活得也能自在些。”
蘇曦言的聲音雖然溫柔，但聽到曾嫣然的耳朵裏，字字句句都仿佛用刀子在她的心頭劃開細細碎碎的口子。曾嫣然“嗯”了一聲，便再忍不住了，伏在蘇曦言肩頭嗚嗚地哭了起來。蘇曦言感受著曾嫣然身上的溫度，不禁在想，倘若當年曾嫣然沒有被太後接到宮中，或者倘若太後在她及笄後便將她賜婚到宮外，她是曾將軍的妹妹，若是不在宮中也是再沒人能難為她的了，那時的她，或許是一位和丈夫兩相情好的少婦，有兒女膝下承歡，又或許仍是位超凡脫俗的仙女，每日侍弄花草，過著歲月靜好的生活。可是如今，高聳的宮牆永遠地斷絕了這一切的可能，她從今往後，再見不到自己心愛的情郎，她從今往後，要孕育一個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無數災禍的孩兒。
蘇曦言輕輕拍了拍曾嫣然的後背，溫和道：“姐姐別傷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曾嫣然的情緒實在有些不好，蘇曦言亦怕她又遇到什麽麻煩，親自將她送回綴霞閣方才回去。路過明婉儀所住的景德宮，見到明婉儀何涵月正從裏麵走出來，見到蘇曦言，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嬪妾見過韻妃娘娘，韻妃娘娘萬福金安。”
蘇曦言含笑叫她起來，卻見她身邊跟隨的侍女十三四歲的模樣，卻已頗有些姿色，精致的鵝蛋臉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蘇曦言細看卻又有些眼熟。不覺一驚道：“妹妹今天身邊這個姑娘倒是本宮沒見過的，怎麽沒帶往日裏常見的那個兩個侍女來？”
何涵月指著她身邊的侍女道：“多謝娘娘稱讚，這是內務府前些日子送來的宮女沁兒，來，還不快見過韻妃娘娘。”
沁兒聞言對著蘇曦言行了叩拜大禮，蘇曦言見她舉止端莊，不似尋常宮女行徑，正心中狐疑，卻見沁兒禮畢，便抬起頭來，對著蘇曦言莞爾一笑，露出了一顆小小的虎牙，蘇曦言猛然大驚。蘇曦言用帕子掩著自己嘴角的驚愕，又聽何涵月在一旁解釋道：“嬪妾娘家陪嫁來的兩個侍女都不及她伶俐，所以便換了她帶出來。”
蘇曦言笑道：“可見皇上是很寵妹妹了，這樣好的宮女都是緊著妹妹使喚。”
回到舒桐苑，秋蕊忍不住對蘇曦道：“娘娘，方才那個沁兒……”
蘇曦言蹙眉道：“你也覺得很想是不是？隻是不知她的目的是什麽，好在知道當年事情的人都是咱們宮裏放心的人，隻要你們嘴緊本宮便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秋蕊點點頭，似有些悵然道：“當年多好的一個小姑娘，如今非要來趟這攤渾水。”
蘇曦言撫著額頭又想了半天，終究是一團亂麻，她將這事放在一邊。又喚來小豆子，吩咐道：“當年琳妃留下的那幾個刺客，尋一個手段好的，今晚跟在袁庚後麵。倘若他並沒有直接離開京城，就幹淨利落地處理掉吧。”
小豆子看到蘇曦言眼睛裏閃過一絲寒意，不禁打了個寒顫，也不敢再問，便應聲出去了。
窗外月色如洗，花影搖曳，蘇曦言斷不能容哪怕一點可能的禍患，袁庚如此，沁兒也是如此，隻是現在仍不是合適的時機。
第二日便是蘇曦言的弟妹佟氏第一次入宮覲見的日子了。自去年底佟馨蕊嫁入蘇家後，今年年初又隨著蘇傑的品階得了正四品恭人誥命，這次便是作為命婦第一次入宮拜見皇後娘娘和長姐蘇曦言。其實這佟馨蕊曾作為安陽侯家的千金曾多次出入後宮，因此此次前來，也絲毫不覺得生疏膽怯。她見到蘇曦言，便盈盈拜道：“臣婦蘇佟氏拜見淑妃娘娘。”
蘇曦言雙手將她扶起，含笑道：“弟妹說得哪裏話，按理你該叫本宮一聲長姐才是。”說話間仔細打量了一眼自己這位新弟妹，見她容貌平平，身姿微豐，但也絕非是傳言中所說的貌若無鹽的模樣。雖然眉眼間的確有些許輕佻，但到底是侯府閨秀，舉止是極合乎規範的，這樣一個人，配自己那個弟弟也是足足可以，遂親切道：“弟妹如今嫁過來，當真是讓我們蘇家門楣上添光。”
佟馨蕊低頭道：“娘娘謬讚了。能嫁入娘娘的母家，是臣婦的福氣。”
蘇曦言笑岑岑地拉起佟馨蕊的手道：“咱們都是一家人，弟妹大可不必和本宮這般客氣。快和本宮說說，蘇傑那小子對你可還好？倘若他有什麽虧待你的地方，你便盡管和本宮說，本宮定是會為你撐腰的。”
佟馨蕊含羞道：“夫君對臣婦是極好的，從來沒給臣婦半點委屈受。婆母更是處處為臣婦著想，臣婦一嫁入家門，她便做主，把夫君身邊那幾個通房丫頭都打發了。”
蘇曦言見佟馨蕊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紅暈，想必新婚生活的確是極幸福的。自己的母親是飽受寵妾滅妻的家風折磨的，自然不會讓新過門的媳婦再受這樣的罪了。而自己的弟弟蘇傑，費勁心機高攀上安陽侯家，定然是會對新娶的妻子百般嗬護的。隻是若是有朝一日這門親事沒什麽用處了，他恐怕就會同父親一樣把妻子撇在一旁了。不過好在以安陽侯家的地位，蘇傑若想超越也是幾乎不可能的。蘇曦言心頭一鬆這樣一來蘇傑後院起火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略想了片刻，蘇曦言又叫秋蕊將前些日就備下的禮物呈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