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嫣然笑
午後，春日的陽光懶懶地灑在紫禁城裏。蘇曦言和曾嫣然帶著大病初愈的月舒在禦書房不遠處的沉香亭玩耍。這沉香亭本就是仿照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沉香亭”所建造的，沉香木打造的四方亭子，四周種滿了各色的牡丹，漢白玉的欄杆層層環繞，當真是風光旖旎。曾嫣然早在舒桐苑被鶯兒畫上了精致的妝容，頭上挽了分肖髻，點綴以些紅色瑪瑙珠釵，一反往日的恬靜，而多了一分俏皮。
蘇曦言雖不是最得寵的嬪妃，但也是禦書房的常客，對修瑾的作息也頗為熟悉。蘇曦言知道，若非特殊情況，修瑾會在宮中用過午膳，在大明殿小憩一會，然後返回禦書房批閱奏折。而這沉香亭，便是他從大明殿到禦書房的必經之路。果然與蘇曦言料想的一樣，不久後，修瑾便從大明殿的方向過來。
月舒遠遠地見到修瑾，甜甜地喊了一聲“父皇”，便小跑著朝修瑾衝了過去。自從以一己之力救下奐寧後，月舒就成了修瑾最寵愛的公主，修瑾見了自己的寶貝閨女，俯下身來，一下子將她抱起，溫柔道：“月舒可是又重了呢”。
蘇曦言和曾嫣然忙上前給修瑾行禮道：“皇上萬福金安。”
修瑾一隻手抱著月舒，伸出另一隻手扶起蘇曦言，笑道：“月舒身子好得這般利落，可是辛苦了言兒呢。”
還未等蘇曦言答話，修瑾已然瞥到了一旁的曾嫣然，不覺一愣道：“靜貴嬪可是哭過？眼睛怎麽腫成這樣？”
曾嫣然微微低下頭去，紅了臉道：“臣妾沒有。”
“姐姐這是害羞不好意思和皇上說呢，”蘇曦言笑盈盈地解釋道，“姐姐這些日隨太後去了行宮，許久沒見到皇上，心裏想念得要緊，方才和臣妾說著說著就哭了。臣妾可是勸了好一會兒呢。”
曾嫣然與修瑾疏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修瑾將信將疑地走到曾嫣然身前，“嫣然，可當真有此事？”
曾嫣然緩緩把頭抬起，一雙淚汪汪地大眼睛看向修瑾，柔柔道：“‘白發同心此情長。’皇上可還記得嗎？”
“自然記得。”修瑾輕歎一口氣，語氣中似帶著一種遙遠的憂傷：“這是朕當年給你寫過的詩，朕怎麽會忘記呢？似乎是青梅、青梅……”修瑾努力回憶著，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自從青梅結並蒂，倩影嬌顏映朱牆。娥眉輕畫連山色，絳唇微點留春芳。窈窕吳宮西子羨，綽約廣寒嫦娥慕。傾心獨醉嫣然笑，白發同心此情長。’”曾嫣然緩緩道，她的聲音裏飽含著哀怨與眷戀，仿佛在追憶著過往的許多美好，曾嫣然說罷，抬起一向低垂的眼眸，深情道：“臣妾這些日在行宮，長久地見不到皇上，才發覺自己……”曾嫣然說著，眼淚又簌簌地流了下來，“臣妾發現自己很是想念皇上，臣妾日日都會夢到過去的事情，隻恨自己沒有服侍好皇上……”
修瑾伸出手，輕輕擦拭幹曾嫣然臉頰上的淚水，他心裏明白今日這場偶遇是曾嫣然有意安排的，但是，一向孤高，甚至一度冷落了自己的女人這般用心安排了這一切，他心裏還是滿足的。再加之年少時一往情深的記憶被一點點喚醒，他心頭一軟，道：“朕既然說過‘傾心獨醉嫣然笑’，可你怎麽還哭呢？”
曾嫣然聞言，又驚又喜，她緊忍住眼中的淚水，艱難地笑了笑。修瑾癡癡地看著她，恰如當年他癡癡地看著母後身邊那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這一晚，修瑾順理成章地召曾嫣然侍寢。一個月後，曾嫣然被薛誠診斷出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修瑾大喜，晉曾嫣然為靜昭媛。
在這期間，蘇曦言私下找到了侍衛袁庚，將他帶到無人處，裝作焦急地質問道：“袁侍衛，你怎能如此狠心？”
袁庚不解何意，疑惑道：“微臣不明白韻妃娘娘的意思，還請娘娘明示。”
蘇曦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自己瞞得很好是不是？你和本宮的好姐妹靜貴嬪有私情的事情已被皇後娘娘知道了，不日就要查辦！你就算是自己不想活命，怎的也不顧及靜貴嬪的性命？還有曾家那麽些人口，都要白白搭進去！你當真是一點也不擔心，還在這裏喜滋滋地做你的侍衛？”
袁庚聞言，身子猛地一震，他嚇得臉色慘白，結結巴巴道：“微臣，微臣該死。嫣然她，不不，靜貴嬪她沒事吧？”
蘇曦言蹙眉嗔道：“你快閉嘴吧，你再把靜貴嬪掛在嘴邊她便就好不了了。皇後那邊恨不能趕緊抓個直接的證據呢。如今皇後還未向皇上告發，此事便還有些許轉機，隻是不知袁侍衛願不願意了。”
袁庚微微抬起眼皮，略有些膽怯地看向蘇曦言，拱手道：“還請娘娘給微臣指一條明路，若是能保全靜貴嬪，微臣就是赴湯蹈也是願意的。”
蘇曦言別過頭去，冷冷道：“如今保全靜貴嬪的法子隻有一個，那便是你從今往後離開京城，再不要出現在皇後能找得到的地方，方才能免除這些禍患。”
“可是……”袁庚略有些遲疑，“微臣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離開了這裏便不知要去哪裏。”
“真是好笑！”蘇曦言冷笑一聲，“天大地大，哪裏去不成。這後宮多少嬪妃都是遠離家鄉來到宮中，你一個男兒身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本宮早已把退路幫你想好了，這是本宮親自寫下的家書一封，你到揚州江都縣去找知縣蘇大人，將這書信給他，他自會幫你安排些差事的。”蘇曦言將書信遞給袁庚，又取出一張紙道：“這是五十兩銀票，足夠你路上的盤纏了，你快些回去收拾行囊，今天夜裏西北門的小太監會住你出去，你可萬萬遲疑不得！”
袁庚猶豫片刻，收下了書信和銀票，略有些不舍地向曾嫣然所居的綴霞閣望去。蘇曦言催到：“你可別再惦記她了，你若再見她一麵，足夠她死上八百回了！”
袁庚微微點頭道：“是，微臣明白，微臣今夜便就啟程，還望娘娘……還望娘娘多多看顧靜貴嬪些，她在這宮裏十分不易。”
蘇曦言見他又兒女情長起來，忙道：“本宮知道，本宮自然好好照顧她。”
袁庚聽罷，這才橫下心來，匆匆離去。
蘇曦言見他走了，這才放寬心，尋了另一條路出去，曾嫣然卻正在外麵候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