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皇後舊話
封宮的日子裏，蘇曦言翻來覆去地思考著奐宇染上天花一事的原委。雖然皇上那邊還沒有查出任何結果，但蘇曦言知道，這件事絕對是有人故意將天花染給四皇子的。畢竟奐宇生長在這宮中，天花又是通過傳染才會患上的疾病，他哪有什麽機會接觸到這樣的病呢？可是倘若真是有人動手，那麽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蘇曦言取過筆墨，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若說是誰最有害四皇子的理由，那或許是對琳妃懷恨在心的人，畢竟琳妃手段陰狠惡毒，若有人對琳妃心存怨念，報複到她孩子身上也是不無可能。蘇曦言想著想著，忽聽到窗外一群麻雀兀然一起騰空飛起，她猛地搖了搖頭，不對，倘若是恨琳妃，此時發作也太晚了些。比如那時恪妃下毒謀害月舒，便是趁著琳妃剛剛倒台就下手的，實在沒必要拖上這麽多年。
蘇曦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或許是有人擔心四皇子會繼承大統，威脅到了自己的利益呢？的確，聽了月舒昨晚的話，她雖然對大皇子有些許懷疑，但仍不能相信一個孩子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奐宬做不到，不代表撫養他、站在他背後的皇後就做不到。蘇曦言把筆頓了頓，立馬又在皇後旁邊補上了“莊德妃”三個字。若說有皇子的人，在這宮裏可不止皇後一個，莊德妃養育的二皇子亦有可能有著這份野心。但是，想到這些皇子，蘇曦言心中又生出了新的疑惑。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才學能幹，最出眾的都是大皇子奐宬，而若論儀表氣度，文采風流，獨數遺傳了琳妃的相貌和楊宰相的氣韻的二皇子奐宏占盡鼇頭。至於四皇子奐宇和自己的奐寧，不過是小孩子罷了，並沒什麽出彩的地方。若說擔心哪個皇子會繼承皇位，也隻會留心大皇子和二皇子才對，又怎麽會先對四皇子下手？
蘇曦言百思不得其解間，忽的想起奐寧曾對自己說起上書房裏的事情，說二皇子奐宏總是對四皇子奐宇關懷備至。雖然養母各不相同，但他們到底是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啊！縱使日後有皇位相爭，奐宏和奐宇也是最有可能聯合起來，一致對外的吧。因此這個謀害奐宇的人，或許怕的就是將來這兩位皇子同氣連聲？如此說來，蘇曦言心中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隻是還有一些事情她並沒有想得明白。
蘇曦言輕聲喚來茯苓，掩了門窗，問道：“皇後娘娘過去是怎樣的人？”在蘇曦言眼中，皇後一向都是端莊的，但在她身上，又似有著一絲神秘的寒意。皇上對她算是相敬如賓，但她也好像從未再爭取過與皇上更多的親近。至於滿宮嬪妃，也從未見過她有什麽好惡，除了當年對楚靈霏關照有加外，她似乎從來沒有親近過誰。說到楚靈霏，蘇曦言知道，那是因為當時她父親在外征戰，皇後關照她不過是為了讓楚將軍安心罷了。於是，在這個周全的外表下，皇後真實的一切，對於蘇曦言而言，都似一團迷霧一般。
茯苓看著蘇曦言狐疑的神情，也並沒有多問些什麽，緩緩道：“奴婢剛入宮時，皇後便已是如今這樣了，隻是奴婢曾聽說，皇後落胎前，也曾與皇上情意綿綿，。是在那之後，便就似乎變了個人一樣，對皇上也冷了許多。”
“哦？”蘇曦言揚了揚眉毛，“皇後曾經落過胎？本宮從未聽說過。”
茯苓淡淡笑道：“娘娘沒聽過也是正常的，這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皇後娘娘懷有龍裔已有六個月了，不過是路過了先德妃的宮殿門口，卻被裏麵沒看好從籠子裏飛出來的鸚鵡撞倒，受了驚嚇，因此落了胎。”
“此事竟與先德妃有關？”蘇曦言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本宮聽說皇後與先德妃交好？”
“那是之後的事情了。”茯苓道，“當時所有人都以為皇後會因此嚴懲先德妃，卻沒想到皇後隻不過是處死了先德妃宮中負責飼喂鸚鵡的宮女。再後來，先德妃有孕，皇後還經常過去探望，因此先德妃對皇後多有感激，一來二去，二人關係才好了起來。”
蘇曦言撫著下巴，沉吟片刻道：“那皇後除了先德妃，是否還同其他嬪妃有過什麽往來？本宮記得那時候莊妃也早已入宮了？”
“是，”茯苓想了想道，“那時候宮裏有莊妃，有先淑妃，還有有馮嬪，就是後來的貞貴嬪，再來還有幾個位份不高的嬪妃，但皇後都並未與她們交好過。說起來皇後內斂的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和先德妃那般姐妹情深倒還真是難得。”
蘇曦言微微蹙眉，殺子之仇，皇後竟然能這樣輕飄飄地放過。事後還能同當年的仇人情同姐妹，這是怎樣的心境啊！可是，最奇怪的是，她對旁人皆是冷冰冰的，唯獨對這個害自己失去孩子的人關懷備至，這件事情根本無法解釋啊！蘇曦言費力地思考著，汗水一滴一滴從她的額頭上滲出，打濕了她的鬢發。忽然，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慢慢在她腦海中浮現——
殺母奪子！
多麽顯而易見的事情！蘇曦言臉色慘白地望著窗外殷紅的殘陽，皇後接近先德妃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想要得到她的孩子啊！皇後是太後的侄女，她又怎麽可能不渴望登上太後的寶座呢？因此她一嫁給皇上，便就濃情蜜意地與皇上親近，為的不過是懷上龍胎。這也就是為什麽後來她疏遠了皇上的原因——或許在落胎的時候，她已經喪失了生育的能力。在那之後，她便隻好想著通過抱養孩子的方式來實現她成為太後的夢想，於是她便盯上了懷有身孕的先德妃……
這一切仿佛都串聯了起來，無比清晰，無比流暢。可是，蘇曦言意識到，那皇後親手撫養長大的大皇子，便就是她殺子仇人的親兒子啊！皇後她，竟然就這般毫不介意嗎？想到這裏，蘇曦言不禁背脊發涼，倘若這一切是真的，那麽，皇後便就是個為了登上太後之位而對自己的孩子都冷血至極的女人。而自己的奐寧，也是終究會參與到皇位競爭之中的皇子啊，那麽有朝一日，會不會要落入她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