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母女夜話
薛誠微舒一口氣道：“五皇子脈象康健，並無被感染的跡象。隻是有時感染天花，不會立刻在脈象上有所體現，因此還需些時日方能下定論。”
聽薛誠這麽說，蘇曦言原本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她的臉色猝然白了下來，“怎麽會這樣……”忽的，蘇曦言似想起來了什麽一般，又問道：“那在此期間會不會仍有機會將病傳給別人？”
薛誠不敢隱瞞，點頭道：“是有這樣的可能，不過沒有發病後那麽危險罷了。”
蘇曦言看著奐寧清澈單純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又道：“需要等上多久的時間才能診斷出確切的結果？”
“七天。”薛誠肯定地說道，“七日過後，若是五皇子脈象正常，便可確保是平安無虞了。”
蘇曦言心中黯然，七日不出門，這對奐寧這麽大的小孩子是多大的折磨，但是，她又很無奈，若是奐寧當真把這病傳了出去，豈不是要成了這宮裏的罪人？於是她一咬牙，喚秋蕊取過紙筆，簪花小楷洋洋灑灑寫了兩頁，遞給薛誠道：“勞煩薛大人替本宮將此信交於皇上。舒桐苑上下皆與奐寧日日相見，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未發病的病人，本宮自請封宮七日，以確保其它各宮的安全。”
薛誠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斂入袖中，秋蕊卻在一旁驚呼道：“娘娘，慧貴嬪那裏尚未封宮，咱們做什麽這般謹慎。”
蘇曦言也明白秋蕊的心情，封宮七日不止是悶著不好受，更是把自己從後宮的紛爭中強行扯了出來，處於了被動的地位。但和後宮那麽多條人命比起來，這些卻又都是次要的了，蘇曦言無奈地解釋道：“四皇子病情嚴重，若是封宮恐不利於四皇子治療。而奐寧尚不需要麻煩那麽多太醫前來診治，還是少出去惹些麻煩為好。”
修瑾收到了蘇曦言的書信，便立即應允了她的請求，將舒桐苑封宮七日。又因其他幾位皇子也都與四皇子一同上學，於是，修瑾決定，連同大皇子所住的昭陽殿，二皇子所住的含章殿都一並封宮七天。昭陽殿是皇後的居所，連皇後的居所都要被封多日，這可是本朝從未有過的大事情，因此後宮中一下子人心惶惶了起來。
蘇曦言有在皇上身邊服侍的嵐兒悄悄通過宮牆上鑿出的小孔傳遞消息進來。聽聞此事，蘇曦言也是開心的，這下子連皇後和莊德妃都被困在自己宮中，倒也不必擔心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況了。
天色漸晚，蘇曦言盯著奐寧吃下了滋補的湯藥方才放心地梳洗安寢。蘇曦言躺在榻上，還未入睡，忽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塌邊嬌滴滴地呼喊道：“母妃，月舒睡不著，月舒害怕。”
蘇曦言轉過身來，卻見正是月舒站在塌邊，她身後兩個乳母慌張地追了進來，賠笑道：“請娘娘恕罪，都是奴婢們不好，沒有看好公主。奴婢們這就帶公主回去。”說罷，乳母便要將月舒抱起。
誰知月舒卻甩開她們地手，皺著小眉頭，嚷道：“月舒不回去，月舒害怕！”
月舒貴為公主，使起性子來乳母自然拿她沒有辦法。蘇曦言見狀，彎腰將月舒抱到自己榻上，對那兩個乳母揮揮手道：“今日就叫月舒在本宮這裏睡吧，你們兩個且先回去吧。”
乳母見蘇曦言發令，哪裏敢不依的，隻好唯唯諾諾地退下了。蘇曦言見她二人走遠，方才問月舒道：“好端端地，怎麽忽然害怕起來。”
月舒在蘇曦言的幫助下鑽進了被子裏，雙手緊緊攥著被子的邊緣，小聲道：“母妃，四哥哥是不是要死掉了？”
生死大事從一個這樣小的小女孩口中說出，蘇曦言感到有些驚訝，但還是如實道：“母妃也不知道，這樣的病，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否醫好。”
月舒眨巴著眼睛，擺弄了半晌被子，又道：“四哥哥死了，大哥哥就高興了！”
蘇曦言嚇了一跳，忙問道：“月舒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月舒翻了個身，湊到蘇曦言身邊，打個哈欠道：“月舒也不知道，隻是過年的時候聽大哥哥一個人在那裏說，若是父皇隻有他一個兒子就好了。所以，所以月舒才這麽覺得。”
蘇曦言陡然一驚，她想起除夕夜宴時幾個年幼的皇子公主在宮宴上坐得有些發悶，修瑾便讓一向懂事的大皇子奐宬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出去玩耍。但是蘇曦言並不知道，那天，奐宬竟然還說過這樣的話。不過轉念一想，奐宬是修瑾的長子，又占著嫡出的名分，有這樣的心思也怕是難免。隻是他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真的會出手傷害自己的親弟弟嗎？蘇曦言隻覺背脊發涼，不敢細想下去，於是又問月舒道：“你大哥哥還說什麽沒有？”
月舒沒有答話，蘇曦言細看去，才發現她早已在自己身邊睡著了，臉蛋睡得粉撲撲的，一雙小肉手還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衫不放。蘇曦言憐愛地看著黏人又可愛的月舒，嘴角不禁輕輕上揚。和普通人家不同，宮裏的孩子自幼都是被乳母帶大，真正的母親卻少有這樣與孩子親密接觸的機會。月舒雖不是蘇曦言親生，但在蘇曦言身邊這麽多年也早就情同母女了，蘇曦言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月舒烏黑柔順的頭發，方才熄了蠟燭，緩緩睡去。
第二日一早，蘇曦言剛剛醒來，卻見月舒已然起身坐在塌邊。她見蘇曦言睜開眼睛，便奶聲奶氣地便撒嬌邊央求道：“母妃，月舒昨晚過來睡的事情不要告訴奐寧好不好，月舒怕奐寧笑話月舒。”
蘇曦言不禁笑出了聲，哄道：“好，好，這是母妃和月舒的秘密，我們不叫奐寧知道。”
月舒歡喜得“啪”地一下在蘇曦言臉上親了一口，甜甜笑道：“母妃最好啦。”
蘇曦言揉了揉月舒圓圓的小腦袋，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問道：“對了，月舒昨晚說了你大哥哥的那些事情，可還記得什麽別的？”
月舒疑惑地眨巴著大大的眼睛，模樣十分無辜，道：“昨晚？月舒不記得了。”
“那就算了。”蘇曦言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小孩子嘛，不記得也是正常。隻是這條線索，到這裏也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