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昭雲
曾嫣然見蘇曦言這般說，輕歎一口氣，她心中明白，自打那夜張澪截走了皇上，蘇曦言和張澪的姐妹情誼便就再也不可能如同之前那般了，於是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麽。
在禦花園溜達了一圈，曾嫣然和蘇曦言剛欲回到正路上，卻隔著紫藤的花架子聽到兩
太監在那裏小聲議論著什麽。曾嫣然與蘇曦言都是謹慎的人，於是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隻聽其中一個啞嗓子的小太監說道：“你聽說了嗎，剛才擷華殿那邊的信兒，說是璟婕妤有喜了，這皇上不知高興成了什麽，剛才我見著帶著好些人捧著東西就往擷華殿去了。”
張澪懷孕了？蘇曦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曾嫣然，曾嫣然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於是她們繼續側耳聽去。
另一個太監聲音尖細，應和道：“可不是嘛，我還聽禦書房伺候的小喜子說皇上已親筆寫下諭旨要晉璟婕妤為貴嬪呢。依著皇上的意思，這封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了！嘖嘖，我在宮中這些年，也沒見過晉升這樣快的小主娘娘。”
那個啞嗓子的太監又道：“說你蠢你還真是蠢，你沒見前些時候皇上恨不得夜夜宣璟婕妤侍寢，這樣的盛寵，咱們這宮裏還沒有過呢！我老早就知道這個璟婕妤不一般，你沒見著咱們內務府總管的李公公每次恨不得都把最好的料子、擺件往擷華殿送，這為的是什麽？要我說，這璟婕妤日後說不定比如今的琳妃娘娘還不得了呢！”
尖嗓子的太監懊惱道：“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我先前怎麽沒去璟婕妤跟前多露露臉呢，興許日後也能撈到點好處！”
啞嗓子的太監安慰道：“嗨，你也別這麽想，這個璟婕妤倒不像是個好心腸會提拔人的。你看綴霞閣那位，和她那般交好也沒見著她給她分上一點雨露。再說舒桐苑那位，說是什麽表妹，同樣是有了喜，這待遇差了多少。到底韻婉儀的家世是那樣，倒也不見璟婕妤幫襯幫襯她。”
聽道這話，曾嫣然慌忙瞥了一眼身邊的蘇曦言，卻見她臉色蒼白，手早已握緊了拳頭，幾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曾嫣然忙拉起蘇曦言大步上前，走到了那兩個太監麵前：“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背後議論主子！”
那兩個太監見被剛才提到的正主出現在了眼前，嚇得兩腿酸軟，撲通地跪在地上：“靜小主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曾嫣然撇過頭去，看也不看那兩個太監一眼，也不發怒，隻是冷冰冰道：“掌嘴二十，給你們長長記性！”
那兩個太監驚恐地相互看了一眼，但自己是奴才曾嫣然是主子，他們也不能違背主子的命令，於是咬緊了後槽牙，揮起巴掌就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臉上打去。
蘇曦言見狀有些不忍，往前挪了兩步，扯了扯曾嫣然的衣服，“姐姐，這樣是不是……”
“你就是心腸太軟了些，”曾嫣然直截了當地打斷了蘇曦言，“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再不罰他們，日後他們便就會愈發的膽大起來，指不定還要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你日後還宮中還能有什麽威望！”
蘇曦言微微點了點頭，她知道，嫣然姐姐說的是對的，她不再是單純的小女孩了，需要努力去適應宮裏的生存法則。
蘇曦言剛回到舒桐苑，秋蕊便一副憋不住話的樣子跑到了她身邊，“小主，璟婕妤她……”
蘇曦言擺擺手打斷了她，“這事我知道了，張澪懷孕了，皇上要晉她為貴嬪。”
秋蕊癟癟嘴，滿臉不服氣道：“她什麽都要跟小主搶，先前看著小主受寵她便也要去爭寵，那日皇上召小主侍寢她便截走皇上，如今小主有孕了她也跟著懷孕，這算是什麽呀！”
蘇曦言橫了秋蕊一眼，娥眉輕蹙，“方才嫣然姐姐在禦花園罰了兩個亂嚼舌根的太監，怎麽，你也想試試？”
秋蕊委屈地低下了頭，小聲道：“奴婢知錯了。”
“那現下小主預備如何應對？”茯苓早就看出了蘇曦言的心思，於是問道。
“如何應對嗎？”蘇曦言扶了扶頭上的如意釵，其實她並不反感張澪現在懷孕，畢竟以張澪的出身的聖寵，有孕要比自己顯眼得多，倒也能把聚集在自己身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分散出去不少，但是她仍要想著下一步的事情，“如今琳妃尚未出月子，我和張澪又都有孕，嫣然姐姐和皇上的態度又有些蹊蹺，想必皇上身邊還沒個可心的人伺候吧。我記得去年一同入宮的李美人隻侍寢了一次便就再沒見過皇上？”
“是，皇上這大半年來都沒召見過李美人了。”茯苓如實答道，“那小主的意思是？”
“那時新人入宮皇上眼花繚亂，她沒有機會施展也是正常。如今正是新人承寵的好機會，你晚些時候把李美人請來吧。”蘇曦言微微一笑，撥弄著水晶花瓶中養著的富貴竹剛冒出來的新葉，“選秀那日她曾好言寬慰我，我落魄時她曾送我燕窩，如今是我報答她的時候了。”
傍晚時分，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梧桐樹新長出的嫩葉上，不似秋天那般纏綿而淒涼，春天的雨聲，更像是一群歡快的孩子，踏著地上一個個小水坑，活潑地跑著、跳著。蘇曦言正拿著剛裁好的布料，一針一線地為肚子裏的孩兒繡著貼身的肚兜，隻見一個女子打著油紙傘出現在了門前。
蘇曦言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相迎，此人正是美人李昭雲。
這李美人生得身量高挑，膚白如玉，兩彎山黛眉下一雙圓眼睛目光炯炯，顧盼神飛，仿佛納山川日月之精華於其中。鼻梁高挺而淩厲，一張略微有些偏大的嘴被殷紅色的胭脂點綴得格外嬌俏。她穿著銀白色滾藍邊繡祥雲紋襖，下露出白色暗紋長裙，頭上一支鏤空蘭花珠釵，並無其它金銀裝飾，顯得單薄而清爽。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大抵是如此吧。”蘇曦言在心中暗暗地想著，一麵不等她對自己行禮，就歡喜地拉住李昭雲的手坐在榻上道：“李姐姐你可算是來了，妹妹還沒謝過姐姐先前的燕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