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後
慈寧宮中依舊彌漫著一股淡淡藥草氣味。太後的身子倒並沒有什麽不好，喝這些藥不過是為了延年益壽。蘇曦言和曾嫣然走進來時，太後正倚在貴妃榻上，閉著眼睛養神。聽到宮女們的傳報，太後緩緩睜開雙眼，正了正身子。
“給太後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這是蘇曦言第一次見太後，她行了跪拜的大禮，太後即揮手示意身邊的錦瑟姑姑將蘇曦言扶起。旁有另一位錦繡姑姑端了個坐墩來。
蘇曦言明白這是何意，卻並不敢落座，隻隨曾嫣然侍立在一旁，太後見了微微眯眼道：“你是有著身子的人，坐下說話吧。”
蘇曦言福了福身，道：“多謝太後關懷。”這才欣然坐下。
太後略微打量了蘇曦言一番，見她外穿著一件青蓮色錦綢緞小襖，微微露出裏麵月白色中衣的領子，下麵是茶白色桃花枝繡的洋縐裙，頭上一個簡單的累絲珠釵，並無一點嫵媚妖嬈之處，又見她舉止謹慎，不敢有半分僭越，心中暗暗滿意，於是溫和道：“哀家知道你一向是個好的。如今有了身孕也是你的福氣，現下是哪位太醫照看著？”
蘇曦言見太後語氣柔和，恬靜地笑了笑，垂眸道：“是薛誠薛太醫負責照料嬪妾的身子。先前嬪妾的肺腑之傷便是他調理的。”
太後猶豫片刻方才開口：“薛誠年紀還輕，怕有些診治不當之處，罷了，你既放心他也就叫他多曆練曆練吧。不過哀家每月會命張太醫去給你把把脈，以免薛誠有什麽疏忽的地方。”
張太醫是一向為太後把脈調理的太醫，如今年近花甲，照料了太後大半輩子，甚至當年太後誕下皇帝時都是他隔著簾子指揮產婆的，有他在，蘇曦言便是多了一重保障，於是歡喜道：“嬪妾多謝太後關心！無論嬪妾日後誕下皇子或是公主，定日日送到太後跟前盡孝！”
太後見蘇曦言這般講，幾乎笑出了聲，指著蘇曦言對曾嫣然道：“你瞧這丫頭這張嘴！說得倒好像哀家圖她的孩子來哀家這裏盡孝似的！”
曾嫣然一麵給太後順著氣，一麵笑岑岑道：“可不是嗎，曦言妹妹的孩子是太後至親的孫兒，自然是無論怎樣孝順太後都不為過，她卻拿來說嘴！若是日後有一日這孩子不來慈寧宮，太後可決不能輕饒了她！”
太後聽曾嫣然這樣講，更笑得合不攏嘴，直對著曾嫣然罵道：“你這潑猴兒！”
太後又與曾嫣然說笑了一會兒，轉而對蘇曦言道：“如今你晉了婉儀，本該多幾個宮人伺候。皇上同哀家說起過此事，隻是哀家想著如今你有孕，到底是身邊伺候久了的人用著放心，倘若再多添幾個，萬一遇著那些心思不正的豈不壞了事？於是便沒給你宮中安排更多的人伺候，待你產下皇子再給你挑好的。”
蘇曦言點頭微笑，“太後說的是。嬪妾也不是那麽嬌貴的人，有茯苓他們幾個服侍就足足夠了。”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宮裏的那四個宮兩個太監，真正能信得過的不過是秋蕊、茯苓和小豆子，小合子早就是太後的人了，雀兒她也存了疑心，鶯兒還看不出端倪，總之，要是再來幾個來路不明的人實在是隱患太大了。而此時太後直接幫她推了這些人，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太後與蘇曦言說得也有些乏了，打發她們走之前，叫錦瑟從妝奩中拿過一支白玉嵌紅瑪瑙珠雙結如意釵來輕輕插在蘇曦言鬢邊道：“今日哀家開心，便將這個賞給你，隻盼著你能平安誕下哀家的孫兒。”
蘇曦言慌忙起身，誠惶誠恐道：“嬪妾謝過太後好意，隻是這簪子太過貴重了，恕嬪妾不敢收下。”
太後搖搖頭，“東西再貴重比不過哀家的孫兒貴重。再說哀家年紀大了，這些鮮豔的東西戴著也顯得不尊重。倒是你，身為嬪妃卻打扮得這樣素淨，沒得失了皇家的體麵。”
蘇曦言遲疑地望向站在太後身後的曾嫣然，見她微微點頭，於是行禮道謝，才敢收下。
從慈寧宮中出來，仍未到午膳時分，曾嫣然和蘇曦言見春光正好，便繞道從禦花園走過。幾縷春風拂過，將枝頭的杏花吹散，花瓣飄灑在空中，蹁躚，飛揚，比那花下的人兒更要無拘無束千百倍。曾嫣然的臉上閃過一絲羨慕的神情，她伸出一隻玉手，一片鮮紅似血的花瓣飄然落在了她的掌心，“太後很喜歡你呢，我甚少見到太後對別的妃嬪如此和善。”曾嫣然漸漸緩過神來，轉過頭對蘇曦言道。
“哪裏是喜歡我，不過是看在我腹中孩兒的麵上罷了。”蘇曦言緊緊扶著茯苓的手，眼睛一刻也不離地盯著腳下的石子路，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哪一步不當心，便和楚靈霏落得一樣的下場，“說到底，在這宮中，我信得過的唯有姐姐一人而已。”蘇曦言輕歎一聲，語氣中參雜著些許苦澀。
“還是你想得清楚。隻可惜……”曾嫣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眉頭微微一緊，欲言又止。
“隻可惜什麽？”蘇曦言停住了腳步，抬起眸子看向曾嫣然。
“哎，”曾嫣然見蘇曦言問起，沉吟片刻，卻見蘇曦言一雙大大的眼睛仍盯著自己看，隻得直言說出心中的憂慮，“原先琳妃受寵，不過是一月間有五六日能得皇上寵幸。這些日琳妃尚未出月子，還不能侍寢。皇上留宿後宮的日子裏澪兒竟一個人占了大半！這宮中的人那樣多，哪個能不嫉妒？她這樣的盛寵，簡直是引火燒身！我也實在是擔心，略勸過她一兩次，叫她也該把皇上往別人宮中引一引，誰知她卻執意不肯，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蘇曦言嘴邊浮起一抹明媚的微笑，“能得皇上寵愛是澪姐姐的福氣，皇上既然召她侍寢想必她也是不好推脫的。”既然張澪曾對自己不仁，蘇曦言也不介意讓張澪在那虛假的情愛中陷得更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