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敏婕妤
宜妃冷冷一笑，敏婕妤宇文麗華的心思昭然若揭。小環子雖昨夜親口承認是被琳妃指使，但他也提及自己在外被楊家家丁追殺，家中老母也被楊家截去，昨夜後來定是有什麽人，以他母親的性命要挾他不要將事實供出。而小環子又想著曾嫣然家也是行伍出身，家世顯赫，若一口咬定是曾嫣然所為，得罪了曾家，母親性命也是難保，於是索性將髒水潑向了貞貴嬪這個瘋婆子身上。
但此時，有小環子的口供在前，宇文麗華的話又博得了皇上的信任，宜妃縱使是說出昨夜所聞，修瑾也是不會信的，再者說，縱使是信，有楊宰相在，修瑾真的會懲罰琳妃嗎？宜妃靜靜地看著修瑾，等待他做出最終的判決。
“嫣然，是朕錯怪了她，晉做婕妤作為補償吧。”修瑾頓了頓，仿佛有些猶豫，“貞貴嬪……朕原本想念著她失子之痛，許她住著永樂宮，卻不曾想她的心思如此狠毒！”修瑾眼底似乎拂過一絲憐憫，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陰霾，“罷了，貴嬪馮氏，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叫她遷去冷宮住吧！”
僅僅是冷宮嗎？宜妃的眼睛微微顫動了一下，透過眼前那片朦朧的水汽，她注視著修瑾那副難以看透的神色，或許，皇上什麽都知道罷。
蘇曦言回到永樂宮已是傍晚，太陽早已垂落在一幢幢宮殿之後。天空中鋪灑開絢麗的晚霞，將一片片雲朵染成了淡淡的紫色。貞貴嬪被幾個內監押送著，緩緩走出了永樂宮，她一路依舊是那樣瘋癲地笑著，詭異的笑聲回蕩在後宮的每個角落，幾處寒鴉被這笑聲驚起，拉著淒厲的鳴叫聲向那斜陽飛去。
“明明不是她做的……”蘇曦言的手浸泡在鶯兒端上來的玫瑰花水裏，半晌，卻隻木訥地念叨著這一句話。她雖並不十分喜歡貞貴嬪，但那悲戚的笑聲卻永遠地刻在了她的心底，成為了她永遠的噩夢。
“小主，在這宮裏，重要的，並不是誰做了什麽，而是皇上認為誰做了什麽。”茯苓一如既往地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大道理卻不知還有多少要講。秋蕊見狀急得隻想上去捂茯苓的嘴。
蘇曦言緩緩抬起頭，看了看茯苓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問道：“那個敏婕妤又是何方神聖？”
茯苓不料她問起這個，愣了一下，方才回答道：“敏婕妤是工部尚書宇文大人家的女兒，如今與琳妃娘娘交好。”
“這個我自然知道。”蘇曦言將手從銀盆中拿了出來，接過秋蕊手中的帕子輕輕擦拭，“我聽聞她是和宜妃一道被皇上單獨下旨傳召入宮的？”
“的確，兩年前皇上曾召喚兩名女子入宮，便是以賢德聞名的宜妃娘娘和以美貌著稱的敏婕妤。”
“宜妃娘娘的賢德之名是長公主給的，這敏婕妤也的確美麗，隻是她做深閨小姐時，姿色怎麽還能傳遍全京城呢？”蘇曦言追問道。
茯苓見狀，隻好如實將過去聽到的事情講出：
原來這敏婕妤本隻是宇文大人家的庶女。宇文大人的正房夫人秦氏所出也有一女，名曰宇文翠華，姿色平庸，舉止粗鄙，但秦夫人卻對她偏愛之極，以致每每有宴會應酬等場合，都隻帶嫡女，為的是在其他貴婦人們前露麵，日後好給女兒找一戶上好的婆家。而對庶女，秦夫人則連一件新衣也未曾給過，更吩咐其在家中做些端茶遞水，灑掃洗衣的活計。
直至一日宇文大人的長子成婚，秦夫人和宇文翠華在後院招待著前來赴宴的京城貴婦、名門閨秀。正忙碌間，宇文翠華頭上的玉簪卻不知怎的忽然斷作兩節，一縷青絲一下子披散開來。宇文翠華又急又惱，跌足哭鬧，頗為失儀。此時，一著府中丫鬟服侍的少女款款走出人群，折斷一枝開得正好的茉莉，跪在宇文翠華麵前，聲如鶯囀：“姐姐莫要慌張，妹妹來為姐姐簪花。”說罷便起身便用那枝茉莉挽著宇文翠華散落的發絲，茉莉的枝幹極其柔韌，但在在一雙靈巧的玉手擺弄之下，竟能將發髻恢複如初。如此以茉莉點綴，更要比宇文翠華先前的打扮更清新脫俗了幾分。貴婦閨秀們無不稱讚，再仔細看那丫鬟裝束的女子，當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豔麗姿色，天下無雙。
秦夫人一時不知被自己困在房裏的宇文麗華是如何變裝做丫鬟出現在眾人麵前的，隻好訕訕道：“這是我家二姑娘。”賓客皆驚，原先隻知宇文家長女醜陋，卻不知還有個如此美貌的女兒，更不知秦夫人竟然這般偏心！自那之後，宇文麗華容貌傾城的美名傳遍京城，多少媒婆幾乎踏破尚書府的門檻。奈何其美色令京城諸位公子少爺垂涎，也抵不過皇上的一紙聖旨宣宇文麗華入宮。
宇文麗華初入宮時亦得皇上喜愛，接連寵幸三晚。待到第四日時，皇上仍召其侍寢，宇文麗華跪於大明殿內，拜道：“嬪妾承蒙皇上寵愛已是幸莫大焉，隻是嬪妾蒲柳之質，皇上莫為了嬪妾冷落了宮中其他姐妹，致使雨露失衡。”皇上大善之，雖轉宿琳妃宮中，卻賜宇文麗華封號“敏”。
“多麽靈巧的心思！”蘇曦言暗暗驚奇。好端端的簪子，怎麽會無故斷掉？好好的尚書小姐，怎麽會穿上丫鬟的衣服？蘇曦言心中明白，這處處皆是巧合的事情背後必然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至於入宮之後，恩寵，地位，多麽令人眼花繚亂啊，哪個剛受寵的嬪妃能不沉迷呢，能這般決絕地將皇上推走，這是多麽地清醒啊！“敏，敬也，莊也”，一個以美貌聞名的妃子竟然得了這般封號，足見皇上所看重的不止是她的那張臉啊。難怪如今宇文麗華入宮兩年，皇上每月仍能有兩三日寵幸她。
隻是這樣聰慧的人又背靠琳妃這棵大樹，這二人一條心，當真是不好對付。然而，這敏婕妤一直聖恩不斷，這肚子怎麽還不見動靜？蘇曦言心中狐疑，伏在茯苓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茯苓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瞧了蘇曦言一眼，轉而便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