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隱情
修瑾大笑道：“愛妃所作真乃神曲也！該叫宮中的樂師將此曲收錄下來流傳後世才不辜負了愛妃的一番苦心。便晉你為嬪位吧！”
蘇曦言又驚又喜，前些日才剛晉了良媛，她並未想到皇上今日竟還會晉自己的位份，一月之間連晉兩級，當真是罕見的大喜事，她慌忙跪下磕頭道：“謝皇上隆恩！”
皇後也在一旁笑岑岑地舉起琉璃酒盞向皇上敬道：“楚將軍此番大敗匈奴，平息了北境多年的爭端，我朝大軍果然英勇無比，臣妾恭喜皇上！”
“皇後所言甚是！”修瑾爽快地端起杯來，一飲而盡，轉身便對坐在下方的楚靈霏道：“這些都是你父親的功勞，你是楚家的女兒，也擔得起容華的位份！”
楚靈霏聞言神采奕奕，臉上綻放的笑容如同三春上林苑枝頭的花朵，起身施禮謝恩道：“謝皇上隆恩！家父是皇上的臣子，理應為皇上效忠！”
妻妾和諧，君臣和睦，修瑾心中暢快，不覺又多飲了幾杯。伴隨著陣陣爆竹之聲，除夕之夜在一片喜慶祥和之中結束，皇上也順理成章地臨幸了蘇曦言。誰也沒有看到，張澪的眼睛裏噙著一縷幽怨的輕愁。
在後宮之中，許多道理和情分不如一夜的枕頭風來得有用。修瑾今夜本就有些酒意，加之春光旖旎，柔情似水，蘇曦言輕聲的呢喃字字句句都仿佛在修瑾的心頭撩撥。在蘇曦言精疲力竭地踏出大明殿後不久，一張聖旨悄然傳出。皇上撤去了綴霞閣外的侍衛，並指派了太醫前去為曾嫣然治病。“嫣然姐姐，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你可千萬要活下來啊！”蘇曦言在心中默默地想著。
在整個正月裏，後宮都是喜慶的。各宮各苑都高高懸掛著紅豔豔的燈籠，連舒桐苑的那幾顆大梧桐樹上都被綴滿了祈求平安吉祥的紅箋。按照習俗，皇上親筆寫下的福字張貼在各個高位分的娘娘和寵妃的宮中。這年新入宮的嬪妃中也隻有張澪、蘇曦言和楚靈霏收到了這份賞賜。皇上的墨寶可是莫大的恩賞，舒桐苑上上下下都是滿麵榮光。
不過更歡喜的當屬擷華殿了，據說正月初一一早張澪便寫了一篇《新歲賦》呈給皇上，來歌頌修瑾這一年來的豐功偉績。修瑾龍顏大悅，封了張澪婕妤的位份，又命人把這篇文章抄寫幾本，送到各宮共賞。蘇曦言看到這篇《新歲賦》，辭藻華麗，對仗工整，雖不算是什麽傳世佳作，但也是十足的文采斐然，這的確很符合張澪的風格。如今張澪和自己接連得到晉封，她幾乎能想象到琳妃此時是怎樣的吃味惱火，恪修儀又該是怎樣不屑地翻著白眼。
新春佳節過得再熱鬧，晨昏定省的禮節也是不能廢除的。正月初九一早給在昭明殿向皇後請安時，宜妃一反節日中的喜慶，穿得一身刺目的素白襖子，見了皇後不由分說地就跪在地上哭訴道：“皇後娘娘明鑒，臣妾找到害死臣妾孩子的真凶了！”宜妃哭得動情，發髻上的那支三翅鶯羽珠步搖都跟著止不住得抖動著。
皇後撫了撫手指上冰冷華麗的翡翠戒指，她一向對後宮裏的明爭暗鬥沒什麽興趣，但此事有關皇嗣，她也就不得不重視起來，於是擺出一副緊張的神情，問道：“不是說是靜常在……”話沒說完，皇後忽然想起昨天夜裏，宜妃身邊的小德子壓著一個人回到了宮中，於是轉而道，“難道此事另有隱情？快去請皇上！”
不多時，伴隨著小太監的高聲傳報，尚穿著朝服的修瑾便來到了昭陽殿。他看著跪地不起的梨花帶雨的宜妃，不由得心疼了起來，開口柔聲道：“瑤兒你身子沒好全，快點起來吧，有什麽事朕自會替你做主。”
宜妃滿臉淚痕，啜泣著起身道：“臣妾先前小產之事疑點頗多，也確實不願相信與臣妾同住長信宮一年多的嫣然妹妹會對臣妾下此毒手，所以臣妾暗中對此事又多有調查，方才知道到底是誰害了臣妾的孩子！”話說到末尾，宜妃用眼睛狠狠地瞟了一眼坐在上手的琳妃。二目相對，琳妃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用手緊握住一旁的小桌方才穩住了身子。
見宜妃說得真切，修瑾的臉色一下子陰沉得如同夏日暴雨前密布的烏雲一般，他用懷疑地打量著坐在殿內大大小小妃嬪，最終順著宜妃的眼神把目光落在了滿臉慘白的琳妃身上。宜妃胸有成竹的揚起了眉毛，不等皇上繼續胡亂猜疑，轉身命小德子將人帶了上來。
被壓上來的這個人蓬頭垢麵，衣衫不整，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幾個膽大些的妃嬪們探了探身子仔細看了看，方能從那滿是塵土的衣服中隱約隻能分辨出來是宮中的內監。宜妃瞥了此人一眼，仇恨的目光淩厲如箭，“此人是在西角門當差的小環子，臣妾落胎前日，他曾私自將番紅花傳遞進來。”
修瑾聞言不覺一愣，“說！是誰指使你的！”他厭惡的盯著小環子，發出低低地怒吼。
滿殿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環子身上，他額頭下方的地麵上早已是一攤淡淡的汗跡，他顫顫巍巍抬起頭，聲音小如蚊蠅，卻令在場的所有人驚訝不已，“皇上明鑒！這番紅花是貞貴嬪命奴才傳遞進來的。”
宜妃沒有料到小環子臨場換了說辭，瞬間沒了那端莊得體的名門閨秀姿態，她瞳孔驟縮，錯愕得向後踉蹌了兩部，伸出修長的食指指著他，尖叫起來：“你，你昨日不是這般說的啊！”
“你再說一遍？”修瑾麵露慍色，冷冰冰地對小環子道。
“回皇上的話，的確是貞貴嬪的宮女桂枝叫奴才做的。”小環子這次雖沒有十足的底氣，但聲音大了許多，滿殿妃嬪都聽得一清二楚。
宜妃驚呼一聲，趕忙用帕子掩住嘴，惶恐地掃視了一周，隻見那琳妃還是一副驚魂未定模樣，而她身後的敏婕妤卻微微露出得意之色，心裏頓時明白了七七八八。宜妃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終究是止住了話頭，唯一的人證小環子已然翻供，她做再多的辯解也是無用。
“想是貞貴嬪早年失子，見宜妃姐姐有孕心中妒忌，因而才做出這般傻事吧。還請皇上看在貞貴嬪的病上從寬處理吧。”在眾人皆震驚狐疑之際，敏婕妤開口打破了沉默。她抬起纖長的睫毛，一雙杏核眼溫柔而清澈，縱使見慣了她的嫵媚風流，在這樣嬌俏動人的美人麵前，修瑾難免還是要多信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