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怯空房
“他如今多大?可有家室了?”茯苓剛回到舒桐苑內殿,蘇曦言便屏退了殿內宮人,並且罕見得連秋蕊都避開了。在宮中宮女與太醫有私情那是殺頭的大罪,蘇曦言不得不謹慎起來。
茯苓明白蘇曦言所問,深深低下頭去,臉頰紅得仿佛能滴下血來,“薛誠他……如今二十八歲了,尚無妻室……”茯苓的聲音小得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
蘇曦言起身,拉起茯苓的手,“那麽,能否求你讓他為我所用。待到日後我定求皇上給你們一個好歸宿。”蘇曦言說話間身子微微一福,茯苓哪裏敢受,慌忙躲閃開來。
“小主可折煞奴婢了,小主不將此事說出便是對奴婢的不殺之恩了,從今以後薛誠和奴婢必定隻忠心於小主!”
蘇曦言微微頷首,頭上的珠串流蘇輕輕顫動,終於,她握住了宮中最有利的資源之一——太醫。
因知道皇上今夜要召自己伴駕,傍晚時分,蘇曦言早早地沐浴更衣完畢。因為知道修瑾最喜鈴蘭的香氣,蘇曦言曾趁著初夏曾將鈴蘭花收集起來,曬幹碾碎,與雲母和滑石粉混合在一起,製成香粉。她將這鈴蘭香粉塗抹在自己身上,又叫秋蕊給自己挽上了一雙小巧的垂掛髻,點綴以一二堆絨花,又用上好的眉黛勾勒出一彎細細的小山眉。蘇曦言看著銅鏡中的人兒,一雙烏黑透亮的眸子,顧盼生情,一張清瘦的臉,楚楚可憐。
“小主這般容貌,皇上見了必然更是喜愛不已了。”秋蕊見蘇曦言望著銅鏡發呆,在一旁打趣道,一邊還未她塗抹上了一層淡淡的口脂。
“你這小蹄子淨會胡說!以後若是再這樣我就早早把你嫁出去了事!”蘇曦言笑著嗔道,一麵又仔細調整著自己鬢邊的幾縷碎發,她心裏的確默默期盼著像秋蕊所說的那般,今晚能一舉奪回聖寵。
戌時已過,皇上身邊的韓鶴公公終於來到了舒桐苑。蘇曦言起身相迎,激動而緊張的心情使她的步伐略有些踉蹌。皇上心中可還覺得自己是有罪之人?皇上是否還能像之前那般寵愛自己?無論如何,蘇曦言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韓鶴見蘇曦言如此激動,哈了哈腰,有些為難道:“韻小主,皇上說今晚就不召小主前去伺候了,請小主早些休息吧。”
“什麽?!”蘇曦言的瞳孔猛地一縮,難以相信她剛才所聽到的一切。她用右手扶住一旁的妝台,卻因不住的抖動而碰落一隻玉鐲,玉鐲觸碰地麵的一瞬間嘩啦地碎裂開來。
韓鶴在宮中侍奉了大半輩子,什麽樣的得意與落寞是他沒有見過的?他看著眼前這個還未經曆過多少起伏的女子,略有些憐憫,於是解釋道:“璟小儀給皇上送去了一碗梅花湯餅,便再沒有出來。皇上也是擔心小主會等太久,特地來叫奴才通知小主一聲。”
張澪!竟然是張澪!這一刻,蘇曦言覺得自己的心被一片一片地撕得稀碎。良久,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寒徹骨髓的笑意,一顆冰冷的淚順著臉頰慢慢淌下。
入夜,蘇曦言在榻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淚水控製不住的流淌,打濕了大半個枕頭。一想到此時張澪正在大明殿裏婉轉承恩,她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般的酸痛。她對修瑾倒是並沒有什麽濃情蜜意,平日裏也並不關心他哪天又寵幸了誰,最令她難過的,還是張澪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衝出來把皇上搶走。張澪啊張澪,我蘇曦言家世不如你,相貌不如你,才學也不如你,你這樣還不滿足嗎?非要把我的一切都奪走嗎?蘇曦言抹著眼淚,努力壓低自己啜泣的聲音,苦楚的心情壓抑在胸中。
翌日清晨,蘇曦言早早起身,去昭明殿拜見皇後。她特意挑了件莊重到有些老氣的縷金花的暗紅色洋緞裙,頭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釵並幾隻小鎏金簪子,畫了高挑的眉毛,仍是撐出一副飽滿的姿態。被禁足這一個多月未見,後宮裏的各位卻都仿佛還是老樣子——除了最近聖寵優渥的張澪愈加容光煥發以外。琳妃穿著一身玫瑰色鑲金邊的小襖,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孕肚,饒有興致地瞧了瞧蘇曦言厚厚的脂粉下掩蓋不住的紅腫的眼泡,輕笑道:“韻良媛如今解禁又剛得了晉封,昨日必得了皇上寵信吧。”
後宮嬪妃在宮中各個角落裏眼線都不會少,昨日的事怕早已人盡皆知,琳妃這話分明是充滿了諷刺。蘇曦言心中一陣刺痛,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微微福一福身子,強作平緩道:“回琳妃娘娘的話,昨夜皇上並未召嬪妾侍寢。”
坐在一旁的恪修儀掩著帕子不懷好意地輕笑了兩聲,琳妃卻似沒有聽到蘇曦言答話一般,隻自顧自地端著茶盞,翹著蘭花指掀起茶蓋,輕啄一口,頭上金步搖輕輕晃動,反射出萬道金光,點灑在昭陽殿的牆壁上,半晌方才道:“哎,韻良媛可千萬別灰心,這皇上寵幸誰不寵幸誰雖有天意,但也在人為。所幸你的好姐妹璟婉儀如今正得聖寵,若是她能為你在皇上麵前美言兩句,那皇上豈還能冷落了你不成?”
璟婉儀?原來張澪昨夜得了晉封,竟還連晉了兩級。蘇曦言心中愈發沒好氣起來,麵對琳妃這般挑釁,蘇曦言早已想出了千萬句話來回敬她。可是她不能,依著琳妃的脾氣,她倘若說出一句不合口味的話,後麵指不定有怎樣惡毒的話語等著她。蘇曦言狠咬了一下牙,硬著頭皮道:“琳妃娘娘說的是。”
受盡了一通羞辱後,蘇曦言終於得以邁出昭陽殿的大門,潦草應付了幾位冷嘲熱諷的嬪妃們後,頭也不回地衝回了舒桐苑,她鎖住大門,一股鬱鬱之情湧上心頭,她本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卻見小豆子正候在殿內。
小豆子見自己主子這副模樣,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捏著一把冷汗,畢恭畢敬道:“小主遣奴才去調查這幾日各處宮門內監侍衛的值崗情況,奴才查清楚前來複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