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汙蔑

  “馬小，班主任讓你過去一下。去她辦公室。”語文課代表敲了敲馬小的桌子，示意正沉浸在背書的馬小停下來。“還有你，李傑。”


  此時已經快下課了，早讀即將結束。馬小沉浸在一種狂熱的背誦課本的情緒中。僅僅一個早讀的時間，馬小已經背過了整整一本書。


  當語文課代表叫他去找班主任的時候，他還有點不以為意。


  班主任坐在座位上，好像在備課，看都沒有看他倆一眼。


  “說說吧。你倆誰抄誰的？”班主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她麵前放著剛剛批改完的作業，一摞應該是全對的，一摞是有點問題的，還有幾張被單獨抽了出來，最上麵一張就是馬小的。


  馬小的心這時候極速抽動起來，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原來能答上來一道題都難的馬小，這次竟然全部答對了，換誰誰都會起疑心。


  “老師，我抄的馬小的。我實在寫不完了。”李傑這時候從馬小的身後站出來。


  馬小沒想到李傑關鍵時刻竟然這麽仗義。看著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感激。


  “你抄的馬小的？”班主任似乎是有點不敢相信。“那馬小，你又是抄的誰的？”


  馬小搖搖頭，說道：“老師，我沒有抄任何人的。我是自己寫的。”


  “老師，我可以作證，馬小確實是自己寫的。”一旁的李傑也打著包票。


  “李傑你先出去吧。回去把這幾道題每道抄一百遍，明天上課前交給我。”班主任看著兩人的目光逐漸銳利。


  李傑有點失望地走了，雖然他實在不想抄這100遍，但是他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輕輕拍了拍馬小的屁股，暗暗祝他好運。


  待李傑出了辦公室，班主任摘下眼鏡，揉著疲憊的雙眼，對他說道：“馬小，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好孩子。”


  馬小心頭一驚，心想，班主任這是要搞哪一出？

  “我覺得你這個孩子，雖然成績差了點，不喜歡學習，不喜歡讀書，但是你這個人，本質是不壞的。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馬小心中有些疑惑，也有些震驚，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事。難道是她發現自己偷看她的咪咪？還是說班主任猜到了自己能夠過目不忘的本領，覺得自己用這種旁門左道來做一次小測太不道德？但是考試本質上不也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你為什麽要偷題呢？這種行為，要是在考試裏邊出現，你的學籍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馬小一聽“偷題”這兩個字，頓時覺得心頭一陣委屈，喉嚨有些難受。他立刻反駁道：“老師，我沒偷題。我絕對沒偷題。”


  “馬小，你不會到現在還在說謊吧。”班主任歎了口氣，重新戴上了眼鏡，看著馬小的眼神，大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看看。”班主任從作業裏邊抽出來一張白紙。


  那上邊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老師，剛才在做小測的時候，我聽到馬小說他從您那兒偷了份題。”


  馬小的臉很燙。他連忙辯解道：“這明顯是汙蔑。老師您不能僅僅憑借這一行字就說我偷題了呀。”


  那行字顯然是用左手寫的。而且那張紙上除了這一行字，沒有再寫其他東西。這是為了不想暴露自己身份。既沒有名字，自己也不可能通過筆跡來找到是誰揭發了自己。


  “確實。僅憑這一句話，我也沒辦法斷定你就是偷題了。當然，我還有其他的考慮。一直以來，你的小測成績，從來就沒全對過。但是這一次，你竟然全做對了。你要是沒用點手段，這種概率怕不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低，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昨天下午，我已經出好的題，就放在桌子上，想想你昨天下午在哪兒？在做什麽？”班主任的目光愈發銳利，仿佛要把馬小釘在牆上，狠狠地剝光他，直視他的內心。


  馬小沒有說話。他昨天下午就在辦公室，在這兒寫檢查。這樣一來，他有充分的嫌疑。就算是查監控，估計也很難洗清自己。


  “這樣一來，你又被人檢舉，這叫我如何不相信？”班主任可能是真生氣了，真的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人要學會愛惜自己的羽毛，你知道，一旦你一次失信，你以後讓我如何再相信你啊？”


  馬小心中暗自說道，人沒有羽毛。再者說，我也真沒偷題。但是，馬小不敢再開口辯駁。他如果辯駁，這事就更加洗不清，自己還會被扣上一頂說謊的帽子。再加上，他本來就不擅長反駁。


  “這樣吧，你下午，讓你家長來，我要和他談談。”班主任最終出了殺招，叫家長。


  一提到“叫家長”這個詞，馬小的心怦怦跳起來。他是最害怕別人討論到他的家庭。他恨自己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裏，雖然正是那樣的家庭把他喂養大了。


  “我哥在外麵打工，回不來。”馬小低聲囁嚅道。


  “那就叫其他人來！”班主任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容不得人拒絕。馬小頓時不敢吭聲了。


  “你先回去吧。吃了飯，給你家裏打電話，讓家裏人來。下午我要見到人。”班主任說著，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吃飯。


  馬小垂頭喪氣地走出辦公室，這時候正是早讀剛剛下課，學生們一擁而出，路上人來人往。有的人成群結伴，談笑風生。有的人獨自行走，思考人生。不管怎樣，這都跟馬小無關。馬小要被請家長，這種事也跟他們無關。


  人和人的悲喜果然不能相通。


  馬小哪還有心情吃早飯，他來到教學樓下邊的電話亭，想給家裏打電話。


  可是打給誰呢？他爸爸身體不好，媽媽又精神有問題，哥哥又在外地打工。這時候，馬小竟然生出來一種舉目無親的感覺。他不知道的是，以後的日子裏，這種感覺會經常存在，以至於到最後，馬小已經麻痹。


  最終，馬小還是決定打給哥哥。長兄如父，雖然這樣，但是他認為自己的哥哥比父親可能要更疼愛自己一點，問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


  打了第一遍，沒有人接。第二遍，還是沒人接。第三遍的時候，終於被接通了。


  “喂？”電話的另一頭，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來，這就是馬小的哥哥馬大了。


  “哥，是我。”馬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小啊，怎麽了？打電話，有事嗎？我剛才上班呢，沒聽見。”


  “哥，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馬大口氣有些著急了，證明他還是很關心馬小的。


  馬小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特別強調了自己沒有偷題，馬大聽完卻沉默了。


  “行。我想想辦法。你搞好學習就行。我先掛了。”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人們的吆喝聲，機器工作的嘈雜聲音，接著“嘟”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馬小看著天邊正在升起的朝陽，眼淚忽然止不住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