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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舊怨

  夏鳳池輕輕的“嗯”了一聲,不大聲出氣,生怕對方不再繼續講下去。


  玉琉璃失神片刻,才輕聲道:我很快就發現,那地方比白鷺山還要美,尤其是日落前,山穀裏那些大樹的殘枝枯葉,如同黑色的剪影,映襯在粉紅色的蒼穹下,像皮影戲一樣。有時候我想,如果真死在那裏,然後就埋在那裏,倒也挺好的。


  良久的沉寂。


  夏鳳池道;那你的腿傷,是摔下來時留下的?

  玉琉璃嘴角露出淺笑,他搖搖頭,有點遲疑,半響才輕聲道:是我自己用石頭砸的!


  夏鳳池“啊”了一聲,立即就想通了,但又不敢相信自己,她道:你,你是怕影響她的清譽。玉琉璃有點羞澀,說:那地方又不是深山老林,附近也有炊煙人家,還靠近公路,雖然我們嚐試再三,很難靠自己走出來,但我想不出三天,肯定會有人發現,到時候一旦獲救,徐淑來的真麵目曝光是小,沈小姐的清譽被毀才是大事,她已經和姚少商訂了終身,不能被我這個山野間的小子敗壞了名聲。


  盡管早有猜測,經當事人這麽一說,夏鳳池仍然覺得震驚。


  起初,她隻是猜測玉琉璃和沈荻華之間必然有些情愫糾葛,哪裏想到卻是如此的一段緣分。她眼前又浮現起沈荻華秀美絕倫的麵容,不由歎了口氣,那樣的錦繡佳人,連見慣了世麵的姚少商都要為之傾倒,何況玉琉璃這樣情竇初開的少年呢!


  玉琉璃說完這些話,明顯輕鬆很多,很快就背著包裹離開了家。


  晚上除了睡覺沒甚事可做。夏鳳池很快就鑽了被窩,哪知道剛躺下,就聽見有人敲門,隨即傳來白水晶的聲音:妹子,妹子?

  夏鳳池開門後,就聽對方笑道:我睡不著,實在是擔心。


  夏鳳池其實也沒有睡意,便請她坐下,說:每次你弟弟下墓,你都擔驚受怕?白水晶搖頭道:隻有這次,我怎麽覺得凶多吉少呢?我想要去看看,你去不去?

  夏鳳池雖然膽子大,卻也忙擺手笑道:不去。再說我去了,老夫子就一個人在家了。


  白水晶道:沒事兒,他一個老人家,沒財沒色的,誰會來打擾?

  架不住白水晶軟磨硬泡,夏鳳池怕被人譏笑膽小,便答應了她的要求。


  兩個人分別拎著燈籠,剛出了門,白水晶就反手把門鎖上,笑道:老夫子在裏麵睡覺,不會有人打擾。


  夏鳳池立即打了個噴嚏,這山裏麵畢竟夜間寒冷,她道:好姐姐,麻煩你把門再開開,我去換個厚點的圍巾帽子。


  白水晶在院子外麵等她,夏鳳池開門進屋,卻見易先生舉著油燈道:丫頭,你真要去?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陪我來到這地方,我心裏已經替你擔心不盡了,好端端的,你又和他們下什麽墓?這可不是姑娘家幹的營生。


  夏鳳池笑道:我並不下去,就邊上看看。


  易培基歎氣道:行,那你別從外麵鎖門,我從裏麵鎖上就好,萬一外麵有事,我還能出來瞧瞧。等到夏鳳池重新穿戴,這才關門出院,她把鑰匙還給白水晶,並沒提鎖房門的事兒。


  據說玉琉璃要倒的墓並不算遠,出了白鷺山的峽穀,無非幾裏路。於是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趕起了夜路。為解路途中的無聊,夏鳳池問和他們與姚家的仇恨,白水晶說:我爹二十出頭就在天津一家古董店當夥計,老實巴交的就知道幹活。我母親長得很漂亮,可是家裏窮沒法子供她讀書,姥爺做主把她許配給我爹,她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哪怕生了我和弟弟,也經常家裏摔摔打打。記得小時候爹爹經常被東家派到外地做買賣,整宿整宿不在家。母親就騙我和弟弟,說隻是去街上買點東西,但總是到天黑了也不見人影,我出去找一圈也沒見她人影,回到家就見弟弟餓著肚子靠著大門哭。後來我懂事了,也知道她去哪裏了,就不再追她,可是弟弟還小,隻要見母親出門他就跟著,抱住她的大腿。她說是去上茅房,轉眼就從後門溜走,有時甚至先去鄰居家再悄悄離開。等弟弟發現不對勁,急忙追去大馬路上的時候,她已經坐上洋車走了。


  她歎口氣,繼續道:在回憶裏,有那麽幾年,我和弟弟總是在氣喘籲籲地追著那個女人,洋車上麵是頭也不回的她。夏天我們姐弟兩個光腳丫踩在碎石沙土上,冬天摘下帽子頭上還冒著熱氣,然後就哭哭啼啼地回了家。有年冬天,父親被派到唐山,雪那麽大,我們兩個就餓著肚子坐在家,看雪水沿著屋簷一點一點地滴,直到滴完,直到地上不見一片雪花,母親還是沒有回來。


  夏鳳池問:你的父親,不知道嗎?


  白水晶咯咯一笑說:我父親在外麵幫東家拚命賺錢,什麽都不知道,東家在後麵占著他婆娘,日子可美呢!


  說到這裏,她聲音忽然又變得苦澀起來:父親後來在外麵遇見土匪,命和貨都沒了,東家沒有出一分錢撫恤,反而變臉讓我們賠,母親好像那時候才突然咂摸出滋味,她就去東家哭,人家根本沒理她,於是母親就吊死了。後來連房子都要被人收去,我們眼看就要去大街要飯,遇到了師傅,才被帶到了白鷺山。


  夏鳳池立即說:那個東家就是姚芹齋吧!

  白水晶嗯了一聲,才道:我那時候12歲,玉琉璃6歲,他可能印象不深,但我都還記著。即便到了白鷺山,日子也難捱,師傅雖然教本事認真,我們也挨了他不少板子。


  說到這裏,白水晶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道:我那時候愛哭,玉琉璃卻是任由打罵,杵在那裏不跑、不吭、不反抗、也不掉淚,出了血就用手背擦幹,整個一頭倔驢子!

  這時,她們兩個已經走出白鷺山的峽穀很遠,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混著風聲,如同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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