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我想找到原因
她父母都是魏家家奴,自幼長在魏家,這裏,便也是她的家。
魏安然回頭看了眼,就見段廷早就伏在瞻洛居門前,跪著,無聲痛哭。
在離開魏家之前,這處宅子,他哪裏沒走過,甚至說,這瞻洛居的那棵青鬆,都是他去準備的。
魏府他早就買下了,隻是進京這兩個月以來,他卻連推門進來的勇氣都沒有,誰能受得了這般物是人非呢?
今夜,他覺得自己的預想一點也沒錯。
他剛踏進這裏,就被沉重的回憶壓得喘不過氣來,非得痛哭一場才行。
魏安然看著這幾位在魏府裏生活過的人,感受到一股深深地無力感。
她能治病救人又怎樣,不能解身邊人的舊恨和思念,不能撫平他們受過的傷……這樣看來,她其實沒什麽本事。
等楊嬤嬤收拾妥當,魏氏解開了鬥篷,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更加慘白。
她接過楊嬤嬤遞來的香,跪在蒲團上,朝前麵拜了三拜,心中禱告幾句,才插進鼎爐中。
她回頭,“然兒,你也來祭拜一下你外祖他們。”
魏安然也取了香,跪在蒲團上,學著魏氏的樣子叩拜。
“人這一生,還是童年最為快樂,不用考慮離別,因為所有人都是初逢。來世上走一遭,第一次做兒女,做兄姊,做父母……每一次相逢都是快樂的。若人一輩子都不用經曆離別,那該多好……”
魏氏看著那棵青鬆,淚就滑了下來。
“我出嫁前,他們還都在,如今,竟都是天人永隔,更甚者,他們喝完了孟婆湯,等著轉世輪回,或者,他們早就來了人間,隻是變了模樣身份,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魏安然每聽她說一句,自己心裏的痛苦就多一分,她手足無措的安慰道:
“娘,我與你也是新相逢,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到老,陪你一輩子。”
“然兒,你沒法陪我一輩子的。”
魏氏拍拍她的肩膀,“你會有你自己的日子要過,即使找到那個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也不能陪對方一輩子。人啊,走到最後都是孤身一人。”
魏安然聽得心裏悶悶的,卻又不知如何開解。
“如今我已經知足了。我本以為,打出嫁那日起,我就要一輩子窩在揚州,再也回不了京城了。誰知還能進京,回魏府看一眼,看看他們,也讓他們瞧瞧咱們娘倆,還活得好好的呢!”
魏安然鼻子一酸,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顫著聲音問:“母親,他們能看到咱們,能聽到咱們的禱告嗎?”
“能!”
魏氏終於笑了,“然兒,來陪母親給他們燒些紙錢。”
魏安然舒了口氣,接過楊嬤嬤給的一遝紙錢,往火盆裏扔,“娘,你答應我,別再不吃飯了,好嗎?”
魏氏點點頭,“你四叔說的很有道理,我隻有把身子養好了,才能長命百歲的活著,才能等著他們一個個的遭報應。”
“娘,一定會的!”
魏安然在心中默默地說。
——
一個時辰後,馬車慢慢回到了楚府西牆的陰影處。
魏安然看著魏氏和楊嬤嬤都回去了,才稍稍鬆了口氣,複又想起今夜的約定,心又揪緊了。
“小姐,咱們去段府吧,快到他們約定的時辰了。”
魏安然擺擺手,“不著急,咱們走回去。”
段廷聽出她的話外之意,是想跟他談些事情。他跟段東吩咐了幾句,段東就駕著車離開了。
而他,就慢慢的跟在小姐身後,聽她說話。
“我還記得那晚母親去見二舅舅,咱們也像這樣在黑暗中散了步。”
“是,那時候的小姐比現在的膽子還大,橫衝直撞的,看得人歡喜。”
三年過去了,小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被磨了些,直率敢言的性子也被鎖了起來,他見到的,是一個心思縝密,行事果決的小姐了。
“這一眨眼,就過去了三年。”魏安然歎息一聲,“這三年裏,有一個問題,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請說。”
“就是魏家,怎麽就走到了人人喊打,抄家滅族這個地步的?陛下對魏家的恨,就這麽深,這麽濃,非要殺幹淨才解氣嗎?還是說……”
魏安然停了停,眼中諱莫如深,“還是說,另有隱情?”
話說到這裏,二人也走到了段府門前,段廷本要邁進府內了,卻在聽到她這句話時,怔愣住了。
“段廷,雖然我年紀不大,但是也明白,恩怨是非,都有個度。多大的恩仇,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為陛下做了多少的事,便能得多少的賞賜,而做了多少惡事,便承擔多少的懲罰。事出有因,皇帝對魏家到底恨到什麽程度,才能對魏家下滅門的旨意?”
魏安然看了眼月亮,“我想找到原因。”
今日在東鶴居,她和娘本來占據上風,絕對可以讓劉姨娘受到教訓。但是楚老夫人突然拿出了魏家,這一招,不可不謂狠厲。
她和娘都被這話擾亂了心神,不光沒能懲治劉姨娘,甚至還傷了自己。
魏家的罪名就像是在他們身上懸著的一座山,她和母親要是撐不住,逃不開,就隻能被這座山壓在底下,受一輩子折辱。
就是日後與人拌幾句嘴,也得提防著這致命一擊。
段廷看著魏安然滿眼的疑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這個疑惑,他和二爺又何嚐沒有考慮過呢?
當年,他和二爺去關外尋找大爺的屍首,等拚拚湊湊出一副完整的屍身後,二爺崩潰地朝他哭嚎:“段廷,你告訴我,我們魏家到底犯了什麽罪,到底有什麽過錯,才落得這個地步?”
這個疑問,他也回答不了。
二爺至死,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甚至死不瞑目。
——
段廷沒有回答魏安然的問題。
二人靜默著,走到了段府書房,就見段東正往外迎他們。
“他來了?”
“回小姐,還沒有。”
魏安然這才鬆了口氣,她慢慢地往回走,心裏想的不是玉佩和珍奇齋的事,而是三年未見,她該如何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