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夜訪魏府
成文晗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難不成,母親是覺得她帶不了豐厚的嫁妝,才不願她嫁進來吧?”
“你……”韓夫人輕易就被兒子說中了,更是尷尬非常。
“母親,我如今官居六品,為什麽要靠夫人的嫁妝為生,我有自己的俸祿,又有功名在身,還怕養不起個家嗎?再說了,真養不起,也得我去找賺錢的營生,而不是靠吃嫁妝過活。”
韓夫人聽了他的論斷,氣得一拍桌子,“你?你懂養家糊口有多難嗎?你知道找個得力的嶽丈能為你省多少力氣嗎?剛坐上官位,一兩銀子都沒賺呢,就敢大言不慚說養家。我瞧你真是被那妖精迷了心智,一點道理都不懂了。”
成文晗氣得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嘟嘟囔囔地說:“你又不許我開府,等我發了俸祿,不就有錢了?”
韓夫人聽了這話,恨不得揪著他的耳朵轉兩圈。
這成府能存續,還不是拜托了她帶來的嫁妝,就連成乾和兒子的官職,都少不了自己娘家出力。
他倒好,把齊靖侯府的功勞忘了個一幹二淨,還妄想著以他那點奉銀養活那個妖精。
怎麽不孝敬她這個為他操碎了心的親娘呢!
“成文晗!我把話給你撂這兒,那楚家早就是強弩之末,自己府上過活都艱難,若你執意要娶個一窮二白的女人,那日後吃虧的,隻有你自己。”
“隻要能娶到她,我做什麽都願意!”
“我的老天爺啊!”
韓夫人覺得眼前一黑,捂著胸口哎呦哎呦地喊著:“吾兒不孝,吾兒不孝啊!你……你這孽障,真是要氣死我了!你可知道那魏家,到底牽扯著多少東西?”
“是魏家人又怎麽了?”
成文晗滿不在意的笑笑,“她能拿回魏氏的嫁妝,不也是陛下出了力的,還給楚三爺升了官,這便是聖上不再追究的意思。母親,您仔細想想這其中的道理,還請母親能明白孩兒的一片癡心,我選中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改。”
韓夫人看著兒子這般堅毅的眼神,沒覺得自豪,隻覺得擔心。
她頹然地垂下胳膊,歎了口氣,擺擺手讓他離開,自己卻歪在榻上,心中哀嚎。
自己怎麽就攤上這麽位祖宗啊!真是作孽!
——
夜,靜謐無聲。
楚府西牆外的陰影處,停著一輛馬車。
段廷焦急地站在一邊,等待著。
樹影搖曳,不過一陣風刮過,帶起簌簌響聲,段東和魏安然便悄聲落地,站在光亮處。
“小姐,您先上車等,段東,快去把三夫人接來。”
不過幾個來回,覓塵軒的幾人就上了馬車,段東把鬥笠一戴,揮了下鞭子,就往前飛奔而去。
段廷和三夫人三年未見,如今也顧不上場合,在馬車裏就跪了下去,給她請安。
魏氏雙手扶他起來,輕聲說:“段廷,你老了許多。”
“三夫人,老奴還能再幫襯小姐幾年。”
魏安然低下了頭。
這幾年裏,段廷為了教自己快速上手,很多事情不得不親力親為,幾乎是從零開始教她。操勞過度,原本黑色的頭發已經近乎全白,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多了。
“段廷,我,我以後會給你養老的。”
“小姐,您真是折煞老奴了。您是主,老奴是仆,這些事都是老奴分內的事情,怎麽能讓主子給下人養老呢!”段廷嚇得幾乎要跪下去磕頭了。
“然兒,段廷和楊嬤嬤,你都要給他們養老,”魏氏讚成的點點頭,囑咐道,“你要給他們養老送終,要待他們如長輩一般。這些年,他們付出了很多。”
“母親,我知道的。”
馬車在靜謐的夜裏行了許久,約半個時辰,才到了魏府門前。
魏氏下了車,推開了魏安然和楊嬤嬤伸過來的手,固執的踉蹌著往府內走去。
段東在前麵給她推開了魏府的大門,入眼便是東側那棵蒼鬆,蓊蓊鬱鬱,一如十幾年前那般,佇立在院內。
她留戀的看著這棵幸存下來的樹,環顧四周,都是她熟悉的模樣。
魏府在京中豪門中不算最大的,卻是極其悠久的。雖然沒有那麽精美奢華的雕欄玉砌,但魏家人獨有的氣質卻像是滲透進這府上的一枝一葉,一磚一瓦中,無處不透露著魏家的味道。
她甚至能回想起,父親和大哥下朝時,她是如何躲過嬤嬤的阻攔,跑來外院迎接他們的。
“母親?”魏安然一直牢牢地緊跟魏氏的腳步,眼神飽含關切。
魏氏沉浸在回憶裏,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麽,隻顧著拎起裙擺,往內院跑去。
院內已許久沒人居住,青石磚上鋪滿了苔蘚,她走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立馬起身,往內院走去。魏安然他們緊隨其後,生怕出什麽意外。
魏氏穿梭在她生活過十幾年的地方,靈巧的像隻小鹿,最後,她在一座院子前站定。
這便是她大哥魏向寅的院子。
她看著門前那被腐蝕的看不出原貌的匾額,心裏默念這大哥的院名——瞻洛居,是曾外祖父題的字,取自詩經歌頌帝王功績的一篇。
隻是沒料到,他們魏家最後落得這麽個下場。
瞻洛居裏花草繁多,自己出生後,父親特意在大哥的庭院裏種了一棵青鬆,在自己的院子裏種了一棵香柏。
哥哥的青鬆,寄托了父母對他剛毅不屈,無畏無懼的期盼。
而自己的香柏,則寄托了父母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福樂安康。
等她長大了些,從母親那裏聽到另一層含義:等她和哥哥都離開了家,看著這兩棵樹,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兒女,陪伴他們到老。
魏氏捂著胸口,悲痛難以自已。
“娘,咱們……咱們去給他們祭拜吧,不要再看了。”
魏安然剛踏進這處宅子,就感受到仿佛來自血脈中的呼喚,心如刀割。更別說在這生活了十幾年的母親了,觸景生情,她又怎麽能撐得住呢?
楊嬤嬤也早就濕了眼眶,她接過段東手裏的貢品,一樣一樣的擺在院中,仔仔細細的瞧著,不想有半點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