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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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記得,原作裏從未描述過月微塵容貌,但有提及,都是在極力渲染他的強大淡薄。
沒想到真人居然帥到發光,說話也和氣,完全不像是活了萬萬年的大佬。
沉魚整理表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多謝仙尊救命之恩。”
月微塵糾正:“我乃暗門葬儀,當不起仙尊二字。”
說罷,他上前半步,籠罩在他周身的月色因此更加明亮,光芒之下,她一身的血汙塵土頗為刺眼。
沉魚臉上沒表現出來,心裏則有幾分忐忑。
本想給月微塵一個完美初遇,努力發揮自己的容貌優勢,沒想到最後居然在這麽狼狽的情況下遇見。
沉魚不怪別人,隻想怪自己準備不足。
想到這裏,她鼻尖有些泛酸。
這份委屈裏,隻有三分是因為疼,剩下的全是懊悔,心想自己浪費了機會。
沉魚可以從自己這次行動裏挑無數疏漏,明明能做的更好,偏要這麽莽。
後悔之際,她聽見月微塵問道:“手臂可還能抬起?”
小姑娘悶悶道:“不行。”
得到她的回答,隻見這俊美似仙的男子輕抬起手,衣袖宛如水般流動,仿佛有月光順之傾瀉而下,溫柔包裹住她的手臂。
沉魚隻覺得傷處涼涼的,像是塗了薄荷霜,接著驟然一輕。那些令她想掉眼淚的疼痛,全都不翼而飛。
沉魚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聽到月微塵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她由衷道:“完全不疼了。謝謝您。”
月微塵聲音柔和:“方才見你靈力特殊,少許遲疑後連累你受傷,這本是我分內之事。”
“原來您剛才在嗎?”
結果月微塵真的指了個方向:“嗯,在那裏。”
……這話該怎麽接?
沉魚有點接不上話了。
見她局促無措,月微塵微笑道:“你剛才表現得很好。”
他冷淡嚴肅時,就像是神龕裏的雕塑,聖潔森嚴,令人不敢褻瀆,與其說是巫祝祭司,倒不如說根本就是神仙化身。
然而這一笑後,就如神像活了過來,佛祖拈花時的那般溫柔。
他似乎是不想她緊張,才微笑的。
可沉魚又不太確定,覺得自己沒這麽大麵子。
於是她說了句廢話,作為緩衝時間:“您說,我剛才表現得很好?”
“嗯。”月微塵溫和道,“慕如鏡與我提起過你,如今一見,所言非虛。”
“他說我什麽?”
“說你堅韌倔強,頗有祓除天賦,應多做培養。”
“那、我的暗門試煉……”
“自是已經通過。”月微塵笑道,“你頗有祓除天賦,可願入我葬儀一脈?”
沉魚立刻點頭。
管他葬儀是什麽古怪流派,反正跟著大佬混絕對沒錯。
“夜晚的鎮危峰對你來說還過於危險。”月微塵不疾不徐道,“且隨我下山。”
“是!”沉魚頓了頓,小心道,“師尊?”
“嗯。”月微塵含笑收下了這聲稱呼。
好耶!
沉魚在心裏握拳歡呼。
安謐鈴聲回蕩在黑暗的山路上,月色將一切詭譎邪祟滌蕩,沉魚跟在月微塵身後,就像條小尾巴,就這麽平平安安的下了山。
望著身前纖塵不染的身影,沉魚想到。
月微塵和她遇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明知她的出身,卻毫無偏見,發現她局促,還會主動微笑搭話。
他的溫柔與慕如鏡不同,宛如山泉般柔和純粹,令人想要親近。
卻又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皎潔悠遠,觸碰不到。
“至少像個正常人。”沉魚在心裏同千機念叨。
這樣的正常人,應該怎樣攻略呢?
帶著這樣幸福的苦惱,沉魚下了山,見到了等在山門下的柳元。
見到沉魚毫發無傷,柳元先是震驚。
“柳長老,我已經完成試煉了。”沉魚將自己取出的怪物靈核拿給柳元看。
柳元不信:“你自己完成的?”
沉魚實話實說:“我與那怪物生死相搏,眼看就要死了,最後師尊救下了我。”
“師尊?”
柳元皺眉念叨,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瞥了月微塵一眼,眼底露出明顯的嫌惡忌憚之意。
他語氣很不客氣:“月道友是要收了這個爐鼎麽?”
月微塵倒是語氣很好,耐心糾正:“沉魚並非爐鼎,已為我暗門弟子,況且爐鼎之詞已被掌門取締多年,道友慎言。”
柳元隻當月微塵和自己一樣是想收用了這個嬌美爐鼎。
他不耐道:“不要說那些沒用的。你代這爐鼎斬殺邪祟,於規矩不合,若要證明她能夠傳承葬儀之道,還需一次試煉。”
沉魚聽這根本就是刁難,但月微塵仍然沒有生氣,不急不緩道:“沉魚祓除資質絕無問題。”
“行啊,正好四嶗山那裏死了不少人,明天你就帶著她去收屍吧。”柳元譏誚道,“若你二人完成的好,便算她試煉合格。”
說罷,他徹底失了興趣,轉身離去前,嫌惡地嘀咕:“葬儀就是晦氣。”
一番話聽得沉魚震驚無比。
柳元知道他在和誰說話麽,怎麽敢這麽跳?
而且月微塵這反應也不對啊。
他不是仙君麽,再低調也不至於……
“後悔了嗎?”月微塵嗓音溫和地響起,“世人眼中,葬儀同樣是陰晦不詳之道,為人避諱。你我並未成禮,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沒有沒有。”沉魚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是在生氣,那個老王八怎麽敢這麽和您說話。”
“人性如此,情有可原。”
送沉魚至山門外後,他含笑道:“回去後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來山門下與我動身。”
“好!”
沉魚揮手告別新出爐的師尊。
雖然剛認識,但由於月微塵的好脾氣,她一點也沒有陌生不適感。
隻是在回去的路上,沉魚忽然想起了什麽。
她剛才不小心把給柳元取的外號叫出來,月微塵絕對聽到了,但怎麽不批評她,依然笑眯眯的?
此時再想起對方溫柔微笑的模樣,沉魚忽然意識了什麽。
看起來是糯米皮的月微塵……似乎有那麽一丟丟可能,是芝麻餡的?
*
沉魚推開小院的門,發現主廳居然還亮著燈。
“沉魚,你回來了!”原來虞桃還沒有休息,仍然在等她,“你沒事吧?柳元難為你了麽?”
“沒有,我好著呢。”沉魚有點小感動,“而且我試煉姑且也算通過了。”
“姑且?”
“嗯,我明日同我師尊前往四嶗山舉行葬儀,祓除邪祟,完成後便算正式通過。”
“葬儀?你師父是月微塵……長老嗎?”
“是呀,怎麽了?”
虞桃歎口氣:“也對,咱們還能做什麽呢?況且就算是葬儀也比爐鼎強。”
沉魚想起月微塵說的話:“不是說掌門已經廢除爐鼎這個稱呼麽?”
虞桃翻個白眼:“你看除了掌門他老人家,有誰把這句話聽進去了?”
……
沉魚覺得月微塵就挺認可掌門決策的。
不過現在說這個沒用,她索性轉移話題:“我先去收拾準備下,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
“那我也去休息了,明天還有任務。”虞桃最後叮囑道,“你記得留點心,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而且葬儀中人陰暗,小心別被欺負了。”
沉魚笑道:“放心吧。”
得了她的保證,虞桃這才打著哈欠回房。
她也有點累,但暫時還不能休息,得簡單收拾行李,放到芥子袋裏,方便日後取用。
一邊收拾,沉魚一邊尋思今晚的經曆。
能看出來,月微塵在歸古劍派是真的很平平無奇,所處事務就連棲月閣弟子都覺得晦氣。
而人們對葬儀這一流派的忌諱,也超過她能理解的限度。
畢竟月微塵相貌如此聖潔俊美,飄然出塵,很難令人心生惡感。
這其中或許還有隱秘。
沉魚默默記下這點,利索地收拾好行李,趕緊打坐休息。
折騰了一晚上,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然而為了修煉成效,隻能選擇打坐調息。
她不是專業的,一晚上就在半睡半醒間掙紮,於是導致精神有點蔫。
倒是見到月微塵時,對方仍然穿著他那身祭祀白袍,銀發纖塵不染,美得像是在發光。
見她悄悄打哈欠,月微塵問道:“行程過於匆忙了麽?”
“沒有沒有,”她立刻把哈欠咽回去,揉揉臉,“是我自己修煉不到家!”
月微塵不緊不慢道:“身為葬儀,風餐露宿乃是常事。怨魂若在一處盤桓過久,極易釀成大災,因此但有災禍,必須及時趕到處理。”
“你天生靈力特殊,極適合葬儀。不過葬魂手法暫且無空傳授於你,此次你便當觀摩,用你那把剪刀防身便是。”
沉魚連連點頭。
不過下山之路沉悶,她有心親近月微塵,便從任務情報挑起話頭:“四嶗山是有同門犧牲了麽?”
“嗯,均為暗門中人。修仙者的亡魂,尤其需要注意。”
“犧牲的人很多麽?”
“人數暫且不清楚,此次確實蹊蹺。四嶗山並非惡靈叢生之地,而那隊成員又皆為強手,不應死傷慘重。”
“那他們變成的惡靈豈不是很危險?”
見沉魚憂心忡忡,月微塵溫聲道:“問題不大,你小師兄已趕到,有他先行處理,便是有什麽意外,也及時鎮壓。”
“小師兄?”
“算半個吧。”月微塵淡淡道,“他堅持不認師承,卻也無法。”
“哦……”沉魚沒想到月微塵還有別的徒弟,心情稍有些微妙。
還以為她是特別的呢。
月微塵接著道:“若你見到佩戴鬼麵的黑發少年,記得留意,那多半就是他了。”
沉魚:???
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個人吧?
如果真的是離池的話……見麵該怎麽說?
想起兩人曖昧微妙的初遇,沉魚目光遊移。
月微塵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發呆:“怎麽了?”
“沒事沒事。”
然而更需要發愁的是,如何向月微塵解釋自己和離池的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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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認真):一定要解釋的話,你倆可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關係。
月微塵:?
沉魚:簡單來說,就是你們都是我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