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陳巧巧的腳步還未踏出門檻,便聽到了身後老太太拐杖重重敲擊地麵的聲音,“進了李家的門,便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今日之事,若是在鬧下去,到時候兩家都不好看!回去城主府住幾日也好,這裏的事情,等老身拾掇清楚了,在回來也不遲。”
對此,陳巧巧並沒有說什麽,而是直接帶著王婆子等人,揚長而去。
陳巧巧離開後,老太太才看向李牧,問責道,“牧兒,這便是你做下的好事。拿著夫人的東西去討好妾室,可真的是出息了。這樣的事情,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先出去吧,這裏有為娘給你處理。”
“娘,綰綰她……”李牧還想說什麽,被老太太一個眼神給瞪了回來,便縮回了脖子。
這時候,老夫人跟前的劉婆子上前來,笑著推搡著李牧走了出去,“少爺,這裏有老夫人給您解決。鋪子裏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不若速速前去吧。晚了讓各位掌櫃的久等了,便不好了。”
看著劉婆子關上門,主仆二人才相攜來到了屋內。
打量了一下在床榻上一臉蒼白躺著的蘇姨娘,老太太撇了撇嘴角,眼神示意了一下劉婆子。隨後劉婆子接到示意,從一旁的針線包中,拿出一根明晃晃的銀針,隨後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
蘇綰趴在床榻上,原本是想裝睡的。但是看到向自己走來的人,她很難相信這不是來對自己下毒手的。
於是,在靠近自己的前一秒,蘇綰便眨了眨眼睛,一副剛清醒過來的模樣,看向了老太太。
那副迷惘的模樣,還當真是我見猶憐。
不過很可惜,她麵對著的,可是油鹽不進的李家老夫人。
還不等蘇綰說話,靠近的劉婆子,便拿出手中的銀針,一把抓住蘇綰的手,朝著指甲便紮了進去。
這樣始料不及的行為,讓蘇綰一瞬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疼痛。半晌之後,痛感才觸達了神經,疼的蘇綰急忙縮回手來。
隻是在縮手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又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
這一下,蘇綰的臉,成功的又白了幾分。她朝後瑟縮了身子,警惕的看著劉婆子,生怕她在做什麽事情。
不過,出乎意料的,劉婆子隨後隻是站在那裏,並無任何的動作了。
這個時候,老太太發話了,“蘇姨娘,想必剛才外間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現如今少夫人和牧兒產生了隔閡,你作為這中間的罪魁禍首,該如何做,你可知曉?”
到底是老狐狸了,進來隻一眼,便看到了蘇綰是在裝昏迷。在老太太看來,這就是來攪和她兒子的狐媚子,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該如何做?蘇綰有些迷茫。
這件事情,從頭至尾的,自己都是受害者。
那鐲子,是李牧給她的。被陳巧巧打了個半死,自己還沒有地方伸冤去。現在自己一身傷痕,這老妖婆進來就是一針。
都說十指連心啊,更何況是這等酷刑。
但是聽這老太太的意思,是還想讓自己擔下這罪責。
這是什麽道理。
蘇綰在那裏臉色一陣一陣的變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老太太也看出來了其中的意思。也不過多的廢話,揚起下頜朝著劉婆子看了一眼。
收到指使,劉婆子又朝著蘇綰俯身過去,不顧她的掙紮,便又舉起了銀針。眼看著那銀針離自己越來越近,蘇綰有些絕望的喊著,“你要讓我做什麽?”
話音剛落,那銀針,便在蘇綰指腹前明晃晃的停了下來。
“蘇姨娘,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無論錯是否在你,但是你現在害的牧兒和少夫人中間生了嫌隙,那便是你的過錯了。”
“所以呢?老夫人是想讓我去做什麽呢?給那陳巧巧認錯?三跪九叩的把人給請回來?”說到最後,蘇綰的語氣都控製不住的上揚,帶著些質問的態度。
不過,老太太也不計較,反而理所應當的點頭附和著,“若是你能這樣想,倒也是個聰明人了。你放心,也不會讓你白受委屈的。若是日後你有幸懷上我牧兒的子嗣,若是女孩兒,我也會恩準你養在自己的膝下。”
這樣的事情,在老太太表現來看,卻也是做了極大的讓步了。
不過在蘇綰看來,卻有些可笑了。自己的孩子自己養,還成為了天大的恩賜了,當真是有趣。
於是忍不住反駁道,“老夫人,這件事情,我怕是做不來的。蘇綰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一生惟願和自己心愛之人共度一生。若是這件事情是我做錯了,無論如何,我都甘願去付出代價。可是您也看到了,從頭到尾,我都是無辜的。這樣的情況讓我去背黑鍋,還是盡早給我一個痛快來的好些。”
說完,也不似剛才那般膽怯了,坐在那裏,無視劉婆子手裏的銀針,哪裏還有絲毫膽怯的模樣。
就在蘇綰心中打鼓的時候,老太太突然笑了。這給蘇綰看的是莫名其妙的,好端端的,怎麽還笑了起來呢。難不成,這是什麽暴風雨前寧靜的夜晚?
笑過之後,對上蘇綰狐疑神色,才解釋著,“好一個惟願和自己心愛之人共度一生,隻是,你若是真的愛他,又怎麽會忍心看著他經曆磨難呢?牧兒的態度,想必剛才你也看到了,為了你,不惜得罪了城主之女。而你呢,口口聲聲的愛他,卻不肯為了他去做絲毫的妥協。如此,不覺得你的愛有些淺薄了嗎?”
“可是,我並沒有做錯什麽事情!”雖說還是不甘,但是到底,這次的聲音小了許多,底氣也不似剛才那般足了。
李牧剛才在外邊的所作所為她都是聽到了呢,在這強權的社會,李牧做的,也確實是夠多了。
看到蘇綰臉上的遲疑,老太太繼續說著,“俗話說的好,民不與官鬥。李家在如何,也終究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你若是真的心裏有他,便不該把他推到懸崖邊上。若是讓城主府報複了,別說這諾大的家業了,恐怕便是連性命,都有些堪憂了。”
這話,並不是恐嚇,蘇綰知道。
良久,蘇綰才妥協了,“我去。”
來了這裏這麽久,蘇綰也收斂了不少大小姐的脾氣。想想過去的李牧,在想想如今的李牧,自己似乎,都應該為了他去做些什麽。
對於蘇綰的時務,老太太很是滿意。
“好,既然這樣,那三日之後,我們便上門請罪。有句話,不得不先說在前邊呢。這事情,是你自己想通了,應下的。到時候會麵對什麽,想必你自己心裏也是有數的、”
從李府出來,陳巧巧便大張旗鼓的回到了城主府。
倒也並不是這件事情光彩,但是在這諾大的城池,便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是她想遮掩,也是無用的。
既然這樣,倒不如攤開來說。左右也不是她陳巧巧的過錯,還不如搶占先機呢。
剛進大廳,便看見收到消息的父親和母親坐在了堂上。
母親倒是一副心疼的模樣,而父親,則一副不悅的神色。
剛坐下,便聽到了父親的訓斥聲,“你如今,倒是好大的注意了。都不和家裏人商量一番,便這般跑了回來。鬧成這樣,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聽到這個,陳巧巧的鼻子一酸,險些就要哭了出來。雖說回來的路上便料想到了這個結果,但是真的麵對了,卻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收場?事到如今,父親難不成還想著過下去不成。那李府,空有一副殼子在罷了,內裏,夫婿沉迷女色,婆母不明事理,偏幫偏向。這樣人的人家,自己若是回去了,日後,那隻有吃苦頭的份兒了。
畢竟這城主之女的身份拿出來多次,就不好使了。
“父親,我這次回來,就沒有打算回去了。那李牧,還有那李府,並不是什麽好去處。若是在回去,女兒的一生,都會被葬送在那裏的。”
“胡鬧!”
陳巧巧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城主便怒不可遏的拍響了桌子。
而本就一肚子氣的陳巧巧也不甘示弱,站起身來,回看向父親,毫不退讓。
眼看兩父女又要爭執,一旁不語的城主夫人站了起來,來到夫君跟前,把人攙扶著坐到了椅子上。瞪了女兒一眼,隨後才說著,“夫君,其實巧兒所說,也並無道理。”
“夫人,你這是要.……”
“夫君,你先別著急,聽我說嘛。”說著,一雙素手輕撫上老城主的胸口,安撫著那怒氣。在城主夫人的安撫下,老城主的氣息也逐漸平穩,不似剛才那般急躁了。
過後,城主夫人才又說著,“夫君,那李府是如何,想必前些日子,你也是親眼看見了的、主母不是主母,妾室不是妾室的,亂成一團,毫無章法。若是這樣繼續下去,我們金枝玉葉的女兒受辱事小,到時候讓整個靈州城的人茶餘飯後的閑談,便對夫君影響甚大了。知道的,是我們城主府好脾氣有容人之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城主府好欺負,到時候,誰人還會服夫君的管製呢?”
不得不說,這城主夫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三言兩語的,便把老城主的怒氣給安撫了下去,繼而,還成功的挑起了老城主對李家的不喜。
猶豫半晌,老城主終於有些鬆動了,說著,“那依照夫人所看,這件事情,我們該如何處理呢?”
言外之意,便是還不想放棄李家這門姻親。
畢竟這富貴迷人眼,若是可以,誰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的。
眼神安撫了女兒,隨後城主夫人才又說著,“其實,這件事情,倒也好辦。李家母子也不是傻的,要不然,也不能在當初李老爺去世的時候能夠守下這片家業。巧兒回來也好,最起碼,也能夠威懾他們一番,讓他們李家瞧瞧,我們城主府嫁出去的女兒,也不是那潑出去的水,日後也好忌憚些。”
這話,說到了老城主的心坎裏。既給足了自己麵子,又保下了這門親事,可謂是一舉兩得。
眼看女兒要說什麽,城主夫人又繼續說道,“巧兒,做母親的,有句話還是要告訴你。這出嫁從夫,雖說你是城主之女,也應當恪守妻子的本分。若是一味的駁你夫君的麵子,那定然是受不得寵愛的。再者,你是當家主母,沒得和妾室爭寵,掉了自己的身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誕下子嗣,這才是頂要緊的事情。”
“是,女兒知道了。”
李府。
自從陳巧巧離開了李府,蘇綰覺得自己的日子都好了許多。
雖說沒有真的就在穆蒼院住下,但是到底,蘇綰過了來了這裏之後,許久未真正過的二人世界了。
沒有所謂的夫人讓她去晨昏定省,也沒有老太太給她立規矩。她和李牧一起躲在聽聞閣中,品嚐著李牧給自己親手做的她最愛的糕點,日子愜意極了。就連身上的傷口,也都不顯得那麽難受了。
今日的太陽極好,難得的,入秋了還有這樣好的天氣。興致上來了,整日悶在屋內的蘇綰,便想著出去。
隻是,這背上的傷口,卻是莫大的製約。
“綰綰,你的身子還沒有恢複好,到時候出去了,萬一傷勢惡化了怎麽辦啊?”李牧有些擔心。
看著那後背駭人的傷勢,不免有些擔憂。雖說這幾日好藥一直都供給著,但是這傷口恢複的,卻並沒有多大的進展。雖然不知道血肉模糊,但到底還是不宜挪動啊。
不過這次,蘇綰卻極其執拗,被拒絕之後,她有些不高興的嘟起嘴來,說著,“李牧,我都在屋裏悶了兩天了。在繼續待下去,我會發黴的。這樣,我也不去遠處,就在院子裏,那棵桂花樹下便好了。”
說完,還用一種濕漉漉的眼神看向了李牧,眼神裏帶著渴求。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李牧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於是,便一口應承了下來。